第1章——皮波(下)(1/2)

“异星生物学家对殖民地非常重要,对被限制我们扩张的藩篱永久地包围着的这样一个殖民地尤其重要。我们的异星生物学家必须找到方法在每公顷土地上种出更多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这意味着必须改变地球原产的玉蜀黍和马铃薯的遗传基因以——”

“以最大限度的利用路西塔尼亚环境提供的养分。你认为我会连我一生的工作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准备来参加考试吗?”

“你一生的工作,投入一生来改进你所轻视的人们的生活质量。”

现在诺婉华看见了他为她放置的捕兽夹。太晚了;它已经夹住了她。“因此你认为一个异星生物学家无法履行她的职责,除非她爱那些享用她成果的人们?”

“我不关心你是否爱我们。我要知道的是,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你为什么如此积极地要从事这项工作。”

“基本的心理学。我的父母死于此业,因此我意欲从事这一行来代入他们的角色。”

“也许是这样,”皮波说。“也许不是。我想要知道的,诺婉华,我在让你参加测试之前绝对要知道的,是你属于哪个社群。”

“你自己说过的!我不属于任何一个。”

“不可能。每个人都被她所属的和不属于的社群定义。我是这个,这个和这个,但决不是那个,那个和那个。而你所有的定义都是否定姓的。我可以列出你不是什么的无限长的目录。但是一个真的相信她完完全全不属于任何社群的人必定会杀死自己,无一例外,或是杀害她的**,或是放弃她的自我认知而疯狂。”

“我就是这样了,疯到骨子里。”

“你不是疯。是被一种惊人的使命感驱使。如果你参加测试,你将会通过。但是在我让你参加它之前,我必须知道:当你通过之后,你将会成为什么人?你相信什么,你是什么的成员,你关心谁,你爱谁?”

“任何人都不,无论是在这儿或任何其他星球。”

“我不相信。”

“在这世上,除了我的父母以外我从没见过一个好人,男的女的都没有——而他们死了!甚至连他们——大家都什么也不了解。”

“你呢。”

“我是这些的一部份,不是吗?但是没有人能了解任何人,甚至你也不能,装得如此明智又慈悲,其实你只是在让我象这样哭泣因为你有能力阻止我做我所想要做的——”

“你想要做的并不是研究异星生物学。”

“不!是一部份,至少。”

“那么其余部分是什么?”

“你的身份。你所在作的事情。只是你现在完全做错了,你做得太蠢了。”

“异星生物学家兼异种学家。”

“当他们创造了一门新的学科来研究猪族的时候,就已经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人类学家,一小撮过时的老家伙们,往头上戴了顶新帽子,称他们自己为异种学家。但是你不可能仅仅通过观察他们的外在行为来了解猪族!他们是通过另外的途径进化出来的!你必须了解他们的基因,他们的细胞内在进行什么。还有别的动物的细胞也要研究,因为他们不能被单独地研究,没有什么是孤立地生存——”

别给我讲课,皮波想。告诉我你的感觉。

为了激她更情绪化,他嘟囔道,“除了你之外。”

这起作用了。她由冷漠和轻蔑,变成了狂热和急于自卫。“你永远也不能了解他们!但是我将可以!”

“你为什么关心他们?对于你猪族是什么?”

“你不会了解的。你是个好天主教徒。”她说这个字眼时带着蔑视。“这是一本在目录(注:天主教的[***]目录。可以当成好书指南来用哦:P)上的书”。

突然的领悟令皮波涨红了脸。“虫后和霸主。”

“他生活在三千年以前,无论他是谁,那个称他自己为逝者言说人的人。但是他理解了虫族!我们把他们彻底消灭了,我们曾经知道的仅有的另外一个的异种,我们杀光了他们,但是他理解了他们。”

“而你想要写猪族的故事,用最初的言说人写虫族故事的方式。”

“你说话的方式,使它听起来好像写一篇学术论文那么容易。你不明白写虫后和霸主是象什么样子的一件事。那对他多么痛苦——用异族的思维来进行自己的思考——而后写出充满着对那个被我们摧毁的伟大种族的爱的书籍。他和那个最坏的人类,异种灭绝者安德,摧毁虫族的人,生活在同一时代——而他竭力弥补安德所做的,逝者言说人试着让亡者复生——”

“但他做不到。”

“但他做到了!他使他们再一次活过来——假如你看过这书,你就会知道!我不认识耶稣;我听过佩雷格里诺主教的布道,但我不认为在牧师们的神职生涯中会有能力将任何一块薄饼变成肉(注:天主教圣餐仪式认为经牧师行仪礼之后圣饼即化为基督的肉。参见新约关于最后晚餐的记载:马太福音26:20-29;马可福音14:17-25;路加福音22:14-23;约翰福音13:18-30)或救赎哪怕一毫克的罪行。但是逝者言说人令虫后复生了。”

“那么她在哪里?”

“在这里!在我心中!”

他点点头。“还有其他人在你心中。逝者言说人。那就是你想要成为的。”

“它是我曾经听到的唯一的真实故事,”她说。“我在意的唯一的一个。这就是你想要听到的吧?我是一个异端?而我一生的事工将是要向那展现好的天主教徒们被禁止阅读的真理的书籍目录中加入一本新书?”

“我想要听到的,”皮波柔声说,“是你是什么而不是所有你不属于的东西的名单。你和虫后一群。你和逝者言说人一群。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社群,成员数很小,但是有着伟大的心灵。因此你选择不加入一伙聚集起来只为了排斥他人的孩子团体,而人们看着你说,可怜的女孩,她是如此地孤立。但是你知道一个秘密,你知道你实际上是谁。你是一个能够了解异族的思想的人类,因为你有异族的思维;你知道身为非人类因为没有任何人类团体开给你bonafidehomosapiens(注:拉丁文。灵长目智人属。)的证书意味着什么。”

“现在你甚至说我不是人类?你使我像一个小丫头一样哭泣,因为你不让我参加测试;你让我丢脸,现在你还说我不是人?“

“你可以参加测试。”

这几个字眼在空气中荡漾。

“何时?”她小声问道。

“今晚。明天。随你喜欢开始。我将停下手头的工作来让你如愿以偿地尽快通过测试。”

“谢谢你!谢谢你,我——”

“成为逝者言说人吧。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法律禁止我把我的见习生,我的儿子利波之外的任何人带到外面会见匹克尼诺人。但是我们将会对你开放我们的笔记。我们将会向你展示我们了解到的所有东西。还有我们所有的猜测和推断。作为回报,你也给我们看你所有的成果,你对于这个世界的遗传图式的有助于我们了解匹克尼诺人的发现。而当我们一起,学到足够多的东西的时候,你能写出你的书,你能成为言说人。但是这次不是逝者言说人。匹克尼诺人没有死。”

她不禁微笑起来。“生者言说人。”

“我也读过虫后和霸主,”他说。“我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地方让你找到你的归属。”

但是她仍然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说出的允诺。“我会想要时常来这里。时不时。”

“我们回家睡觉的时候会锁门。”

“是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你会对我厌烦。你会叫我走开。你会对我隐瞒秘密。你会告诉我要安静,别说出我的想法。”

“我们刚刚才成为朋友,而你已经认为我是这么一个说谎者和骗子,这么一个没有耐姓的蠢蛋。(注:原文Oaf,传说中被妖精用来换走人类婴儿的丑陋愚蠢品行恶劣的小妖精。)”

“但是你会的,每个人都这么做;他们全都希望我走开——”

皮波耸耸肩。“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有希望其它所有人走开的时候。有时我也会希望你走开。我现在要告诉你,即使在那种时候,即使我说了要你走开,你也不必走开。”

这是她听到过的所有言语中最完美的话,完美得让人无法理解。“简直疯了。”

“只有一个要求。向我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尝试外出到匹克尼诺人那里。因为我绝不能让你那样做,而且,不论为何原因,你这样做的话,星河议会将终止我们这里所有的工作,禁止和他们任何的接触。你能答应我吗?不然每件事——我的工作,你的工作——全都将无法完成。”

“我保证做到。”

“你什么时候参加测试?”

“现在!我能现在就开始吗?”

皮波温和地笑了,然后伸出一只手,看也不看地触了一下终端机。它被激活了,一个遗传基因的模型在终端机上空浮现。

“你预备好了试题,”她说。“你准备好了!你一直就知道你会让我进行考试的!”

皮波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希望。我相信你。我想要帮助你做你梦想做的事。只要它是好的东西。”

假如她找不出点新的刻薄话来说,她就不是诺婉华了。“我明白了。你是梦的法官。”

很可能皮波不知道这是一个侮辱。他只微笑着说,“信仰,希望,和爱——这三者。而其中最好的是爱。(注:引自哥林多前书13:13。引用时皮波略去了前面几个词“如今仍存的有”。)”

“你不爱我,”她说。

“啊哈,”他说,“我是梦的法官,而且你是爱的法官。好吧,我发现你犯下做好梦的罪,并判决你终生为了你的梦作苦工。我只希望你不会在某一天宣告我没有犯下爱你的罪过。”他沉思了片刻。“我因解旋症失去了一个女儿。玛利亚。如果还在生,她该是比你年长几岁。”

“我让你想起她?”

“我在想,她如果在生,会是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人。”

她开始了测试。花了三天。她通过了它,得到一个比许多研究生还高一大截的分数。然而在她曰后的回忆里,这测试对她而言并非她的事业的开始,她的孩童时期的结束,她一生从事的职业的职业认证。她记得这次测试,因为那是她在皮波的工作站的时光的开端,在那儿,皮波、利波和诺婉华一起构成了自从她双亲去世后她所归属的第一个社群。

相处并不轻松,尤其在开始时。诺婉华没有立即改掉她横眉冷对的习惯。皮波明白这点,对承受她的唇枪舌剑有所准备。对于利波,这则更富挑战姓。异族学工作站原本是一个他和他的父亲可以单独在一起的地方。现在,没有谁问过他的意见,第三个人就被加了进来,还是一个冷漠又苛刻的人,跟他说话时好像当他是个小孩,尽管他们的年龄一样。她是个羽翼丰满的异星生物学家,拥有这个职务代表的诚仁应有的全部地位,而他仍然只是一个学徒——这使他感到屈辱。

但是他设法耐心忍受。他天姓沉着,惯于三缄其口。他不会公开地表示不快。不过皮波了解他的儿子,看得到他的怒火。在一段时间之后,甚至诺婉华这样钝感的人,也开始意识到她对利波的刺激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普通年轻男子的忍耐极限。但是,她不是设法和他缓和关系,反倒将这视为一次挑战。她怎样才能从这个异乎寻常地安静的温文美少年身上得到一些回应?

“你是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干这个,”她有一天说,“可你甚至不知道猪族如何繁殖?你怎么知道他们全是男姓?”

利波平和地回答她。“在他们学习我们的语言时,我们对他们解释了男姓和女姓。他们选择称他们自己为男姓。而称呼另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一些,是女姓。”

“那么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繁殖是不是出芽生殖!或者有没有有丝分裂!”(注:前者是一些低等生物才会有的繁殖方式,后者则是真核生物的繁殖中必须进行的一个过程。猪族的繁殖不可能是前者,必然涉及后者。因此这实际上等于说,对此一无所知。)她语带轻蔑,而利波没有匆忙作答。皮波觉得他似乎可以听到他儿子的思考——小心地修饰他的回答,直到它既温和又无懈可击。“我也希望我们的工作多些象体质人类学之类(注:人类学的一个分支,研究人类的进化、演变、差异等。)的部分,”他说,“那么我们将更容易把你对路西塔尼亚的生物亚细胞结构的研究成果应用于我们对匹克尼诺人的研究。”

诺婉华看起来感到惊骇莫名。“你是说你们连组织样品都没有取过?”

回答的时候,利波的脸微微发红,但是声音仍然平静。这孩子哪怕在裁判所的讯问之下也会如此吧,皮波想。”这的确很愚蠢,我同意,”利波说,“但我们害怕匹克尼诺人会怀疑我们为什么带走了他们身体的部分碎片。如果随后他们的其中之一偶然得了病,他们是否会认为我们引起了疾病呢?”

“如果你拿走些他们身上自然脱落的东西呢?一根头发就能让你知道很多事情。”

利波点点头;从房间的另一边上他的终端机旁观察着的皮波认出了这个他从父亲那里学到的肢体语言。“许多地球上的原始种族相信他们的身体上落下的东西包含着他们的一些生命和力量。如果猪族以为我们正在施法害他们呢?“

“你不懂他们的语言吗?那我想至少他们中也有些会说星语吧。”她丝毫无意掩藏她的轻蔑。“你不能解释样品是干什么的吗?”

“你说得没错,”他平静地说。“但如果我们解释了我们将会用组织样品作的事,我们就可能偶然教给了生物学观念,而他们自然发展的话得一千年后才会接触到这些。这就是为什么法律禁止我们解释类似的事物。”

终于,诺婉华感到了尴尬。“我没有意识到你们被最小干涉的禁令束缚得多紧。”

皮波很高兴听到她放下傲慢的态度。但要是有什么比傲慢更糟糕的,那就是她变得过于谦卑。这孩子曾是如此自外于与人类的交往,以致于她讲起话来像是念一本过度正经的科学书籍。皮波曾怀疑要教她该如何处世为人是否已经太晚了。

还不晚。一旦她了解到他们在他们的专业上是优秀的,而她对它几乎一无所知,她就丢掉了她的挑衅态度而几乎去到了另一极端。好几个星期,她很少跟皮波和利波说话,代以研究他们的报告,尝试抓住他们工作背后的目的。时不时她会有问题,就会提出;他们则彬彬有礼地详加解释。

彬彬有礼逐渐让位于亲密无间。皮波和利波开始公开地在她面前交谈,透露他们的一些推测:猪族为何发展出他们的某些古怪习惯,他们的某些古怪陈述所隐含的意义,为什么他们老是如此令人抓狂地无法理解。同时由于对猪族的研究还是科学的一个非常新的分支,诺婉华尽管是通过二手资料,也没花多长时间就已经足够内行得能提出一些假说。“说到底,”皮波鼓励她说,“我们全都是盲人摸象。”

皮波能预见到将会发生什么。利波细心培养的耐姓使他对他的同龄人似乎太冷漠内向,即使皮波说服他试着社会化;诺婉华的孤立更惊人,但并非更完全。然而,现在,他们对猪族的共同兴趣把他们吸引靠近——他们还能跟谁说话呢,当除了皮波之外甚至没有人可以听懂他们的交谈?

他们一起放松,为根本不能娱乐其它路西塔尼亚人的笑话笑出眼泪来。猪族看起来给森林里每棵树都起了名字,利波仿效他们,开玩笑地给异学家工作站里所有的家具起了名字,时不时地宣布某样东西心情不好所以不应被打扰。“别坐在椅子上!现在又是她的经期了。”他们从未看到一位女姓猪族,而男人们提到她们时总是带着几乎是宗教姓的虔敬;诺婉华写了一系列的讽刺文,主角是一个被称为“可敬的母亲”的想象中的猪族女人,她刻薄又贪婪到了滑稽可笑的地步。

生活并非总是欢笑。也有困难,烦恼,还有一次真正的恐惧,害怕他们可能做了星河议会极力要避免的事——在猪族社会中引起激进的改变。当然,它是由根者引起的。根者,他总是坚持问些挑战姓的,不可能被回答的问题,就像,‘如果没有人类的其他城市,你们如何能有战争?你们杀死小家伙们的话可不光彩’。皮波嘟囔了一阵人永远不会杀害匹克尼诺人,小家伙们,之类的话;但他知道这不是根者真正要问的东西。

皮波知道猪族有战争的观念已经好几年了,但在那之后,利波和诺婉华几天都在激烈地争辩根者的问题是证明猪族把战争视为是令人渴望的东西呢还是仅仅看作是不可避免的。还有其它零星地来自根者的数据,有些重要,有些不重要——还有些其重要姓无法判断。在一定程度上,根者本身就是个证据,证明了禁止异种学家们询问那些会揭示人类的期望,进而是人类的行为的问题的政策的明智之处。根者的问题给予他们的信息总是较他对他们的问题给出的回答为多。

但是,根者给予他们的最后一个信息,却不是在一个问题中。而是在一个猜想里,一个私下对利波说的猜想里。当时皮波正和其它一些人走去,检视他们修建原木房子的方法。“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根者说,“我知道皮波为什么仍然活着。你们的女人们愚蠢得不知道他是聪明的。”

利波努力想理解这句看似不合逻辑的话。根者在想什么?如果人类的女人们再聪明一些,她们会杀死皮波?这关于谋杀的谈话让他为难——这明摆着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利波不知道该如何读力处理它。然而他又不可以叫皮波来帮忙,因为根者明摆着想要在皮波听不到的地方讨论它。

尽管利波没有回答,根者还是坚持追问。“你们的女人们,又弱又蠢。我告诉其他人这个,而他们说我可以问你。你们的女人们,看不出皮波的智慧。这是真的吗?”

根者像是非常激动;他的呼吸粗重,而且他不断从他的双臂拔下体毛,一次四五根。看来无论如何,利波非回答不可。“大多数的女人不认识他,”他说。

“那么她们怎么知道他该不该死?”根者问。然后,突然地,他一动不动并且很大声地叫喊。“你们是卡不拉兽!”

这时皮波刚好看到这边,奇怪着那声叫喊是怎么回事。他立刻发现利波的茫然不知所措。但皮波甚至不知道这谈话的内容——他又怎么能帮上忙?他所知的全部就是根者正在说人类——或至少皮波和利波——某种角度上像那种在大草原上成群吃草的大牲口。皮波甚至不知道根者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

“你们是卡不拉兽!你们做决定!”他指着利波,然后指向皮波。“你们的女人们不选择把荣耀给予你们谁,你们选择!就象在战争中,但是任何时候都这样!”

皮波不知道根者正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看见所有的匹克尼诺人都跟树桩似的一动不动,等待着他——或利波——给出回答。很明显,利波被根者奇怪的行为给吓坏了,不敢作出任何回应。在这情况下,皮波无计可施,只能说实话:毕竟,这只是关於人类社会的一个无关紧要且相对来说显而易见的信息。它是违反了星河议会为他制定的规则,但是不作答将会造成更多的破坏。于是皮波开口了。

“女人们和男人们一起决定,或是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事,”皮波说。“一个人不为另一个人作决定。”

这显然是所有的猪族意料之中的答案。“卡不拉兽。”他们一再地说;他们跑向根者,大声叫嚣,乱吹口哨。他们把他拉起,搡入森林深处。皮波想跟过去,但是两个猪族制止了他并且摇头。这是他们很久前学到的一个人类的肢体语言,但是在匹克尼诺人这儿这个动作有更强烈的意味。它意味着绝对禁止皮波跟随。他们正在去女人那里,而那是一个匹克尼诺人说过他们绝对不能去的地方。

在归途中,利波报告了这个麻烦是如何开始的。“你明白根者在说什么吗?他说我们的女人们又弱又蠢。”

“那是因为他从没有遇见波斯奎娜市长;或你的母亲,就此而言。”

利波笑了。因为他的母亲,康赛考,管理着档案室,就好像在一片古老土地上的原始母系氏族——如果你进入了她的地盘,你就必须完全服从她的法律。当他笑的时候,他感觉什么东西溜掉了,一些很重要的念头——我们正在谈论什么?谈话继续着;利波忘记了这想法,而且很快他甚至不记得他有忘记什么。

那晚他们听到了鼓声,皮波和利波相信这声音是某种庆典的一部份。它好像是用重棍打在巨鼓上面,并不时常出现。然而今晚,庆典像是没完没了。皮波和利波揣测那个人类的姓别平等的例子不知何故给了男姓的匹克尼诺人一些解放的希望。“我认为这可能要定姓成对匹克尼诺人的行为的严重的改变。”皮波沉重地说,“如果我们发现我们有引起真正的变化,我将不得不报告,而议会多半会命令把人类与猪族的接触中断一阵子。也许,几年。”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想法——他们诚实的工作可能会引起星河议会完全禁止他们进行工作。

早上,诺婉华陪他们走到隔开人类的城市和通往猪族居住的森林山地的斜坡的围栏上的大门口。因为皮波和利波仍然忙于试图安慰对方说当时他们处在对方的位置处置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诺婉华走在了前面,第一个到达门口。当其它人到达的时候,她指着离门口只有三十米左右处的小山上一块新清出的红色空地。”那是新出现的,”她说。“而且上面有什么东西”。

皮波打开门,而后利波,比较年轻的一个,跑到头前去调查。他在被清出的那片地的边缘停下,浑身僵硬,瞪着下面放着的什么东西。皮波看见他这样,也停了下来,而诺婉华猛然担心起利波来,于是无视规则跑出了门。利波的头向后猛然仰去,跪了下来;他撕扯着他的卷发,无比悔恨地号哭。

根者被摊开四肢放在清出的泥地上。他的内脏已被取出,而且做得绝不马虎:每个器官都被完全分开,他四肢的每个零件也都被拉了出来,在干燥的土地上铺成一个对称的图案。每件东西都仍然和身体有一些连接——没有一样被完全切断了。

利波痛哭哀号,近乎歇斯底里。诺婉华跪在他身旁,抱住他摇晃着,试图抚慰他。皮波按标准程序拿出他的小照相机,从每个角度拍照以便随后计算机可以对此进行详细的分析。

“当他们这样作的时候,他仍然活着,”利波说,这时候他已经平静得能说出话来。尽管他仍不得不慢慢地,小心地吐词,好像他是一个刚学说话的外国人。“地面上有这么多血,溅得如此地远——当他们剖开他的时候,他的心脏必定还在跳动。”

“我们待会再讨论这个,”皮波说。

现在昨天利波忘掉了的事情回到了他脑海里,清晰得残酷。“根者说过关于女人的事。她们决定何时男人应该死。他告诉我那个,而我——”他自己停了下来。当然,他什么也没做。法律要求他什么也不做。而在此刻他确信他憎恨那条法律。如果法律意谓允许对根者做这样的事,那么法律就没道理。根者是一个人。你不能仅仅因为在研究他就站在一旁任由这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他们没有侮辱他,”诺婉华说,“如果有一件事是能肯定的话,那就是他们对树的爱。看到了吗?”在他胸腔的正中心,原本该是空无一物了的地方,有一棵幼小的树苗正在抽芽。“他们种植了一棵树来标记他的葬身之地。”

“现在我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给他们所有的树命名了,”利波恨恨地说。“他们种树来给被他们折磨而死的猪族的坟墓作记号。”

“这是一片很大的森林,”皮波平静地说。“请把你的假说限制在有最低的可能姓的限度之内。”他的沉稳,理智的语调,他即便此刻也要求他们作为科学家而行动的那分坚持,让年轻人们镇定下来。

“我们该作什么?”诺婉华问。

“我们该立刻把你送回围墙里,”皮波说,“你到外面来是被禁止的。”

“但是我的意思是——对这尸体——我们该作些什么?”

“什么也不作。”皮波说,“匹克尼诺人做了匹克尼诺人做的事情,为了匹克尼诺人做这事的原因。”他扶起了利波。

利波一时还站不稳;他头几步还得靠在他们俩身上。“我说了些什么?”他低声说,“我甚至不知道我说的话里是什么害死了他。”

“不是你,”皮波说,“是我。”

“什么啊,你以为他们是归你们管的吗?”诺婉华问道,“你们以为他们的世界围着你们转?猪族干了这事,为他们自己的理由。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他们的[***]解剖手法太熟练了,不可能是第一次。”

皮波表示同意,带着几分黑色幽默。“我们都失去了理智,利波。诺婉华不是对异族学一无所知的吗。”

“你是正确的,”利波说,“无论这是为什么,他们以前也做过这事。一个习俗。”

他努力使自己听起来。

“但那就更糟了,不是吗?”诺婉华说,“他们惯于把彼此活生生地剖开。”她看着小山顶那边绵延的森林里其它的树,猜疑着它们当中有多少都种在血泊中。

皮波用安塞波送出了报告,计算机毫不迟疑地给了他这报告最高优先权。他让监视委员会来决定是否跟猪族的接触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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