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园十五
“真是一群夜猫子，就不能晚点再睡醒来嘛，麻烦死了。”席恩一边抱怨一边向后看，豆大的汗滴滑落在层叠的领结上。
“快到落山的时间了，也相当于赶在黎明前苏醒。很准时。”
天空护卫队的身影近在眼前，逼迫着席恩那根缩短了的神经疯狂拓展，瞧着要对着那群飞起来的跟屁虫张口咒骂了。但他尚且带着理智，能及时制止不受约束的冲动，明白话语不是炮弹，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充当糖衣炮弹，此时绝对不是用言语攻击的好时候，况且周围也没有喇叭，连个当做喇叭的东西都没有。处在暴走状态的席恩环顾四周，选择就近——柿子挑软的捏，疯狂地摇晃着海曼的肩膀，一边回头看，呼喊着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快点加速！”
“快不了。”
“该死的。”席恩往身后看了一眼，狂躁地跺脚，“还好，还好没有发射炮弹，他们应该也不敢。”
“我们怎么办？”戈琳焦急的问道。最可怜的要数刚拥有心上人的她了，孤独无依的女人只能神色慌张地四处看，甚至打算拼了命跳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上，希望生死关头能掌握鸟儿飞翔的奥秘。
拿着传声器的护卫队十分礼貌地在身后喊，与幼儿时期所受到的打架哲学教育十分相称，天空上的绅士要是挥舞两下拳头简直能追溯即将往事了，“前方的垃圾，快停下来！”
“快停下来，在天上飞的垃圾！”
“将天污染的垃圾！快停下来！”
呼喊一声比一声高，也一声比一声动听悦耳，喊到最后一群人都笑开了，当然席恩不再此列，全场就数他的脸最黑也最暴躁。海曼知道他们被压抑很久的天空护卫队当成娱乐玩具来消遣了，扭头看了眼席恩，他已经快被气笑了。
海曼挑着眉又看了眼黑脸的席恩，想给他递根香烟。“看来这群家伙的眼光不错。”
“放屁！这群混蛋不张眼睛，嘴巴也臭气熏人。”看席恩这般的架势，恨不得夺走海曼手中的操纵杆来个同归于尽。
戈琳摇摇头，轻轻地说：“放轻松，要不然我们下去吧。”
“戈琳，请你别说话，我想一想。”
席恩焦急地挠着头皮，左顾右盼也想不出来主意。
“嘿，还是群小家伙啊。”赶上的天空护卫队相互调侃着取笑几个人，“嘘，还有个女人，漂亮女人。”
“你想怎么办？”席恩低声问着海曼。
“慢吞吞的行驶呗，我想他们也不能将我们打下来。”海曼毫不在意的说，只不过顺手将脸用兜帽挡住了。
席恩给戈琳使了个眼色，让她也将脸挡住，乖乖听话的戈琳找不到帽子，惊慌失措地蹲下借助机舱勉强遮挡住脸。
然后席恩开始攻击里斯，生气又焦急的骂道：“该死的里斯，慢吞吞的去吃屎了吗？”骂里斯不过瘾，他又开始骂黛丝，“还有黛丝这个小鬼，早点通知里斯不就好了吗！做个媒婆都要上天。”骂完黛丝又将视线放在始终平淡的海曼身上，踹了踹脚底下的“废铜烂铁”，手指了指海曼的肩膀，“还有你，海曼，你个慢吞吞的乌龟，能不能快点啊。”
连戈琳也不放过，垂下眼皮看了眼最可怜的戈琳，席恩嘟嘟囔囔地低声说：“还有费事的戈琳，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跑那么远就是为了闻一闻老太太的口臭，真是一群见了鬼的人，真是一群要见鬼的事。”
席恩虽然骂的凶，可语句连一点怒意和紧张都没有，除了脸上兜不住的怒意外，整个少年的身体懒散，惬意的就像在补中午缺失的午觉。
“还有你呢？”海曼反问道。
“我，关我什么事情，我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该死的天空护卫队，除了跟在飞机后面吃屁，还会做什么！”席恩又开始攻击可怜的天空护卫队，“也不知道为什么黑眼圈没有将他们的眼睛搞瞎，和莫尔先生一样就好了。”他说话真是毫无顾忌。
“够了，席恩，别攻击了，看看，里斯来了。”海曼打住他还未尽兴的话。
席恩扭头寻觅着从太阳中飞来的里斯，情不自禁的眯了眯双眼。
火红的光笼罩着飞机的机身，赤色的焰火在飞机的机翼处拖曳出一片红色的霞光，悬挂在即将陷入昏睡的天空中，铺成无数条绚烂夺目的云带。
里斯驾驶着华丽的飞机从太阳中心钻出，机翼张成铺天盖地之势，搅碎着刚升起的寥寥灰色雾气，仿佛处在旋风中心一样势不可挡地旋转着，连机舱中都披上了万千霞光。
贵公子里斯嘴角叼着半截熄灭了的烟头，反光的防护镜下是一双肆意含笑的英气双眸，周身被金色的光晕笼罩着，蓬松的头发耀眼至极。他也略显得意，左手挥了挥与“垃圾”上的同伴打招呼，飞机危险地转着下坠，伴随着戈琳控制不住的惊呼。而此时的主角里斯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沐浴着金色阳光比了个帅气的手势，要不是带着防护头盔，他就会撩撩头发了。
席恩好像听到了凤凰的啼叫，清脆响亮震在耳侧，直到他拿出望远镜看到里斯笑嘻嘻的面孔，气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干什么来了，带了只凤凰给我吃吗？”席恩面无表情地问道。
海曼也看到了，一只正在啼叫的凤凰正振翅飞翔依附在里斯华丽登场的飞机上。他看的不止是这只幻觉般的巨大凤凰，而是里斯驾驶飞机的状态，此时的里斯莫名像一个人，一个想不起来但十分熟悉的人。
戈琳则是半闭着双眼看向恍若神降临的里斯，从那声无法控制的惊呼后，她便咬紧了牙关。她也感觉里斯像一个人，在一次王室的游街中，戈琳见过那个被众人调侃的“愚蠢杰弗里”，那个光彩非凡的少年可不逊于他身边的姐姐——如今的维娜女王，甚至隐隐压上一头，此时的里斯与他极像。
但戈琳的感觉只是一刹那，短暂的连当事人都捕捉不到，此时的她的满脑子都是：得救了。要见到莫尔的喜悦将她的心填的满满当当的，多余的杂事要挨个排。
见没有人理会他，席恩又说：“火烧凤凰能做熟吗？”
“或许吧，火鸡不也是熟透的吗？”海曼说。
“有道理。”席恩舔了舔嘴唇，视线追着飞过的一只黑麻雀，直到麻雀飞走还在恋恋不舍的回头看。
当事人里斯不知道他引起的震动，与海曼比了个手势后便转了方向，正面直对着天空护卫队。
“他是让我们快走是吗？”席恩问道。
“是的，抓稳了，我要加速了。”海曼说完，破铜烂铁的飞机的动作终于加快了点，还差点将席恩给甩了出去。
戈琳注意到身后的飞机群被阻断后缓了一口气，等视线放在里斯身上的时候，吃惊地眨了眨双眼，认出了今早接她的人，顿时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联系在了一起，明白了这群孩子们为她所做的种种。她真是都将脑子和心放在莫尔身上了，连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顾及。
“谢谢，”她在心里说。
戈琳将视线放在正在说话的海曼和席恩身上，露出了个感激的微笑。紧张的神色突然放松，她抬手忽然想抚摸几米处飞来的鸟儿，手臂伸出才回神，拐了个弯便在逆风中理了理额头的碎发，享受着飞机上落日的光辉壮丽，等待着与莫尔的见面，诉说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爱恋。
“快到了。”海曼感叹完又问席恩道：“你这飞机还要吗？”
“当然……”
席恩的话还没有说完，从烟囱中冒出的黑烟从地面涌来，毫无疑问又是老伦斯家的烟囱，他家的烟囱还是没有清理，快成了席恩的心头大患了。
万幸海曼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绕开了上冒的黑烟，只在飞机的侧面蹭了点黑灰。
“慢吞吞。”席恩见到海曼和“破铜烂铁”飞机的之间的配合，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你还要吗？”海曼又一次问道。
席恩大方的摆摆手说：“不用了，放心大胆的停下来吧，这老家伙也需要修理修理了，况且，我又不是只有这一架飞机。”
海曼笑了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飞机厂。”
“胡扯，我就只有两架飞机。不过你的技术太烂了，这架飞机经由你的手后，一定会需要我的修理的。不用担心，放心大胆的停，只有不是机毁人亡就行了。”
海曼不再回复，闭了下双眼集中注意力，双手攥紧了操纵杆。
席恩有些紧张地低下头，膝盖顶了顶海曼的背部，不确信的接着问：“你能做到吗？”
飞机瞬间开始下降，席恩又一次被甩出去，龇牙咧嘴往前看，他的耳边传来海曼的言语，“都抓牢了，这一次是真正的下降。”海曼对着席恩露出淡淡的嘲笑，“刚才只是开胃小菜，席恩，别吃撑了。”
“呵。”
“哐哐，哐哐。”好像无数的零件在席恩的脑中震荡，身体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手纹都要被磨平了。
海曼嘴角勾起欢乐的弧度，带着丝丝的调皮劲，像一个得到彩虹糖的孩童。飞机像个玩具似的任由他操纵，在天空横冲直撞，他的心中升起一种难得的自由之风，吹得他的筋脉都疏通了。
“最后一步了！”
他直视着恍若近在天边的夕阳，毅然决然与之告别，微笑着将飞机如同一只钻入海里的鲸鱼降落到地。
戈琳用胳膊捂住头顶，眯着双眼阻挡强大的风了，她快要受不了的哭出来了，这一次的旅程超乎她想象的艰难，一个不小心，她便不能与莫尔见面了。
感叹来的措不及防，如同飞机着陆的风，瞬间卷起戈琳整理半天的头发。
哗啦一声，飞机安全着陆。
海曼叹出了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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