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贫院七

“黛丝,海曼,看我!”正在天花板上滑行的威诺举起相机喊,掉落的帽子叼在嘴边。

当然,黛丝与海曼都没有看到,谁让他一会到一个地方,想找寻他的身影也难办。跑得脸蛋红通通的,一团球都被热成了一个枝干。

咔嚓一声,两人被他拍到了。

威诺也没有忘记他的朋友,得到相机不是很久后,他便挎着装糖果的红绿色的小篮子,戴着大大的圣诞帽,挨个为他的朋友们送糖果,还拍了一张他们接到糖果的合照。

“魔法市场是什么?”海曼问道。他的身旁坐着端茶杯的黛丝。

“与一般的市场一样,只不过卖的是有关魔法的玩意。”黛丝回答了海曼的问题。

这个市场让海曼想到了月丽曼多,恐怖的月丽曼多,压抑的月丽曼多和热闹的月丽曼多,那个地方埋葬了无数人,有被他杀死的人也有他的同伴。

也埋葬了他的半颗眼珠,海曼捂住左眼想了想。

等他的视线投到那把细枪上,一瞬间想到了欧博仁,又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怎么能进去?”海曼将注意力放在了魔法市场上。

“哦,那也相当于一个宴会,有举办人和地点,还要有邀请函,有时间限制。我是跟了老师探开了一条路,作为新人的我是带不动其他人的。魔法市场主要是用来交换东西的,也有人来卖手艺。相机的施法,我就是在一家叫做‘电力专营’的店铺买到的,可以用金钱购买……”

黛丝说了很多,海曼只知道他是进不去的,现在是进不去的。

突然,海曼感觉到了不对劲,端起欧博仁的枪举了起来。

“坐好。”他回头说。

海曼恢复到了在月丽曼多的杀戮之气,手中的枪不再是摆设。

见到这样的海曼,黛丝吓了一跳,但也牢牢闭上嘴巴,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席恩抱住威诺对着她摇摇头,眼神是难得的冷静与尖锐。

黛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监狱一年多的生活让这两人改变了很多,她看席恩的白头发无比的碍眼,彰显着无比的枯寂。她忍下了心中的伤痛扭回了头,继续注视着海曼。

海曼正举着枪一步步走到了窗外,湛蓝的眼眸闪动,耳朵探听着周围的情况,神色戒备地向前看。

“有东西来了。”他低声说。

砰!

海曼开了一枪,吓得缩起来的威诺闭紧了眼睛,席恩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他抱紧了。

海曼打中了。

一片烧糊的羽毛遥遥坠落在地,落在房间的地面上,随羽毛落下的还有一封装饰精美的信封,深蓝色的飘带系在中间。

手中的枪没有放下,海曼视线依旧对准窗外,在枪的瞄准镜中,他看到一只送信的白鸽正飞速逃跑。白色的身影卡在圆形的镜框中,翅膀有力的扇动。

海曼的手指摩擦了下扳机,放过了它。

“是一封邀请函。”拿起它的是黛丝,她的手心闪烁着绿色的光晕,亚麻色的秀发轻轻飘舞,眼神有些狠厉。“来自苏曼帝国的。”

这封邀请函被黛丝放在了桌上,看到的每个人全都惊讶极了,久久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居然有人要求葛瑞斯去参加舞会!

邀请函里邀请的人是葛瑞斯一家人,邀请她带着她的孩子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地点暂且不知,等他们到达苏曼帝国,会有人来接他们。

“会有小精灵把我吃了吗?”天真无邪的威诺指着邀请函问。

“为什么你要被小精灵吃了?”黛丝对此不解。

“那我就能从小精灵的肚子里穿梭到另一个世界了。”

“别想了。”席恩给了他的头一巴掌,把他打得缩在角落中玩了会糖果包装纸,才又回来。

海曼看向正在一边坐着的葛瑞斯。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放着的邀请函,从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就这般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到现在已经十分钟了,她还是这副样子。

看她的面色,却也不是惊慌失措的样子,面色很是平静,对于邀请函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在刚才,她绝对是这家人中最稳重的人了。海曼见到这封邀请函都惊讶。

“你们要去。”葛瑞斯说话了,她显得很仇视这封邀请函,却这么对看向她的几人说。

“我们为何要去?”第一个发出疑问的还是黛丝。

接下来的时间里,葛瑞斯给几个孩子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她说发出邀请的人是她认识的人,这点毋庸置疑,每个人也都知道的。

邀请函上什么名字也没有写,或许是为了防止奥伦斯帝国的人发现,也为了隐藏葛瑞斯的身份,但葛瑞斯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发出邀请的人是谁,是她熟悉的人。

关于邀请他们的人是谁,葛瑞斯也没有告诉他们,只说到时候他们会知道的,葛瑞斯本人为何会认识这个人,她也没有说。

从邀请函上看,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海曼看了葛瑞斯一眼,葛瑞斯回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像是明白他的好奇,却不想满足他的好奇。

“葛瑞斯是什么人呢?”海曼心中疑惑着。

对于这个人,葛瑞斯只说她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以前瞧不起葛瑞斯,现在估计是瞧不起她的孩子们,让他们到舞会上去出出丑。

“这太侮辱人了,我们不能去。”席恩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将信给撕了。

“对!”威诺晃了晃胳膊,拍下了这张邀请函,朝着他的相机做了个鬼脸,嘴巴里吐出了个五彩泡泡。

“葛瑞斯想让我们证明自己,我们是让她骄傲的。”黛丝很了解葛瑞斯的想法,握紧了拳头说:“我们要证明自己,给这个凶恶的人证明自己。”

海曼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到了舞会的日期,那个时候,他应该要走了。

“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席恩搂住海曼的肩膀,猜中了他的想法,皱着眉头说:“耽误两天没事的。”

“舞会有危险吗?”席恩看向葛瑞斯。

葛瑞斯愣了愣,摇摇头,说:“没有危险。”葛瑞斯隐隐猜到了舞会的内容,应该是为那个人的女儿庆生,一场豪华的生日盛宴。

“你答应了?”黛丝问道,看向席恩。

“对啊,去看看呗,反正我还没有去过舞会。”席恩说完,顿时想到了科莫弗和他举办的舞会,心脏像是缩紧了,低声又说:“希望不是一群熊。”

海曼拍了拍的肩膀,只有他听到了席恩的这句话。

“你呢?”黛丝问海曼。

“陪你们去。”海曼说。

最高兴的还是威诺,他是个什么也不想思考的小傻蛋,一心只想着玩。舞会当然是好玩的了,他会玩的很高兴的。小脑袋瓜里装着奇思妙想,计划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傍晚时分,戈琳来了,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小篮子。

“漫步路广场举办了圣诞嘉年华,今天是最热闹的,据说女王会出街。”戈琳递给了几人各一把糖果,打算邀请几人去嘉年华玩。“那会是盛大的场景,看一次不会吃亏。”

“好玩吗?”威诺问道。

“还会有圣诞老人的,勇敢的威诺,你一定会喜欢的。”戈琳忍不住抱抱这个孩子,他真是可爱极了,简直就像一颗大糖果。

“稍等,我们去玩玩。”席恩说了话,吸着的烟被他掐灭,顺手抓了一把坚果塞满嘴巴,咀嚼着起身,披上了一件干净整洁的外套。

有时候席恩的话就代表了他们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是这几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一出口便下了决定。

葛瑞斯没有去,她喜欢自己待在家中,哪一天都不除外。她的小厨房就是她的城堡,她是身处在其中的公主,只有厨房能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这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

“晚上的天气会很冷。”站在门口前的黛丝正在照镜子,从镜子中,她看到了威诺,好心的提醒了一下,灵活的手指理了理精致的小领结,满意的点点头。

“我多穿些!”

威诺立刻捂着脑袋没有了影子。

看到威诺消失的戈琳吓了一跳,胳膊伸出,手指颤颤地指了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说:“威诺不见了,啊,不见了。”

“哦,他是魔法师。”席恩轻飘飘地说了一声,等待的时候,又抓了一把坚果进嘴里。

戈琳回味这句话用了好久,走出门的时候还在回味,一扭头与更胖的威诺对视了一眼,立刻又扭回了头。

“你真是威武极了。”席恩忍住大笑说。要是他笑了,威诺就会发现不对,还是不要笑为好。

“谢谢。”威诺感觉有些难受,他穿的太多了,圆鼓鼓的小肚子撑出了一个圆滑的弧度,两条小短腿被套的多件衣服箍成了两个圆形,脑袋也是圆的。

穿的太多,导致他的胳膊都放不下去,只能悬在半空中,像一只小企鹅。

“我很想将你破个肚。”黛丝瞄了眼他要被撑坏的外套,露出白牙吓唬威诺道。

“她说的是真的吗?”威诺拉住海曼的手臂问。

“我想是真的。”

“真可怕。”威诺喃喃一句,撞了撞黛丝的腿,迅速在她眼前消失。

到达漫步路广场,戈琳才从感叹中回过神来,主动牵住了威诺支棱起来的手,说:“你真是了不起。”

“对,戈琳,你说的对极了。”威诺不知道戈琳为何会这么说,但他一点也不想辩解,因为他就是了不起,关于这一点,他一点都不会反驳与思考。

此刻,天色略显暗淡,单调的天空更显地面的装饰千奇百怪;气温骤降,但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非凡的冰雪世界的大门向众人敞开,晶莹剔透的冰雕立在各个地方,圣诞颂歌在每个地方都能听到,远处是五彩的光线,魔法师也来到了此地,并为本次的嘉年华做装饰。华丽的、温暖的马车在小道上奔跑,为来到广场的客人提供服务,打个照面他们会送上圣诞祝福,幸运的还能得到一把糖果,威诺就得到了。

漫步路广场很大,还分为了各个区。

五人的游行渐渐就变成了三组,一组是黛丝与海曼,他们的关系更显亲密;一组是席恩和戈琳,随意的晃荡着;威诺自己成为了一组,满地方的乱跑,时不时也跳到几人面前。

“与我一同滑冰。”黛丝指向前方的璀璨冰场,邀请身边的海曼一同滑冰。

“快来吧!”威诺从一旁越出,蹬着一双小溜冰鞋转了个圈,艰难地背着手回头说,一眨眼的功夫便穿过溜冰的一群人。

“闪过了什么?”一个丈夫问。

“一个球?”妻子回答。

“圆球?”丈夫问。

“球不都是圆的吗?”妻子回答。

溜冰场换了首曲子,海曼答应的黛丝的邀请,两人并排到达溜冰场。

海曼是无所不会的,滑冰对他来说也是如此,关于这方面的教育,希来很热衷。

他与黛丝在漫天飞雪中互相行了一礼,同时朝向对方走去。

美丽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炸开,两人静静看向对方,肢体与表情配着着,一切的话语都销声匿迹。

黛丝想这一幕真是美丽啊,她被海曼带动转着圈的时候,看到周围漂亮的装饰物,鲜艳的花圈,叮叮响的金铃铛,还有无数与她闪身而过的人群。

她置身在冰雪的怀抱中,也被海曼所包围,一圈连着一圈,一步连着一步,她感觉到了海曼的气息,仰起头吻了吻海曼的侧脸,海曼没有闪躲,顺从地低下头。

又一束烟花炸开,她看到他腰上挂着的银色细枪,想着今早他开枪的状态,那时候她怀有感伤,此时再想,浑身一阵战栗,仿佛被瞄准的就是她自己。

枪口瞄准的不是她的心口,枪口就是她的心口。

“能说说那个女孩吗?”先出声的是黛丝,她的话语凝结在空中,化成了一层的雾气。

“现实中我未见,很久了,没有见到她了。”

“安闲把我打败了。”黛丝垂下了眼。

问完她才发现问出了什么,她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这个地方不该问这种问题,此刻也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一时的爱把她的心要冲出体内了。

黛丝晃了晃脑袋,心中难得有些苦涩的感受,再怎么样也不会咽下去了。

昏黄的灯光在他们眼前晃动,海曼扭头看到透明的冰雕被光所笼罩,透明的冰,透明的裙,透明的水,透明的一切禁锢着他的一切。他仿佛看到了伊旭塔,就在他的眼中。

天快要黑透了。

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围了一圈的孩童,原来是一场木偶表演。威诺也在其中,像是感受到了海曼在看他,威诺一扭身,闪到了黛丝和海曼面前。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太多。”海曼轻轻回复,揽住黛丝的腰把她带到空处,防止撞到后面的人。

裙子摆又摆,两人停了下来。

威诺到达两人之间。

“与我来一场吧,勇敢的威诺等待着你们。”威诺拽着两人的衣服说,通红的小脸蛋得意地露出笑容,谁都没有这个小家伙自在享乐。

黛丝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曲子也换了一首,一首愉快的曲子,海曼和黛丝一人牵起威诺的一只手,带着他在冰场中滑行。他高兴地笑着,扭扭腰、晃晃头,笑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边。

“我很满意。”一曲结束,威诺朝向两人摘下帽子,没有敢弯腰,害怕栽倒滚几圈,而是低了低头。

“你走吧。”黛丝对威诺说。

“走吧,去小路上逛逛,我为你介绍伊旭塔。”海曼伸出了一只手,双目带着笑意看向黛丝。

黛丝伸出一只手握了上去,帽子上的花边随风荡漾。

在另一边,席恩躺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瓶酒往嘴里灌,眼睛看向偶遇葛拜警官的戈琳。这两个家伙一遇到便将席恩抛到了一边,一同走向一棵树下说着话。

“嘿,席恩!”威诺推着一辆豪华的小车跑到了席恩的身边,金光闪闪,价值非凡。

“你从哪里得来的?”

席恩一看吓了一跳,把威诺拉到身边左看右看,害怕突然出现个大汉把他揍一顿。

“别人送的。”

“哦。”席恩都忘记了,威诺得到什么都不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乞丐来到两人面前。

“给我一枚铜板吧,好心的两位先生。”

“叫你呢。”席恩拍拍威诺的背,让他快掏钱。

“给!”威诺乖乖地扔了一枚铜板。

“善良的孩子啊。”乞丐突然脱掉了简陋的服饰,变成了个圣诞老人。“你会得到祝福,善良的孩子。”

他递给威诺了一把糖果。

“你的驯鹿呢?”威诺捏住糖果问,左看右看,想要找到驯鹿,要是这样,他想用小车与圣诞老人交换。

“我想是迷路了,我正在找呢。”这位圣诞老人俯下身,与威诺握了握手,谁让威诺一直支着胳膊呢。

等圣诞老人走后,威诺吱吱笑着说:“席恩,好多人都和我握手。”他没有伸胳膊的自觉性,深深以为自己瘦的像一棵枯树。

席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想着有些真是难懂,视线看向把自己装进小车里的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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