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短篇(6)

人类对阵阿法狗,0:4,还剩最后一局。

“这是神的旨意,降下七天七夜的汹汹业火,灼烧世间一切污秽!”

巴塞罗那街头,一个面色猖狂的男子手上拿着一个燃烧瓶,狠狠掷向街道尽头手持防爆盾牌的治安职员;

曼哈顿某栋豪华公寓,大肚便便的富商点燃了浴缸里的一大堆美钞,搂住身旁的模特开端了狂乱的终末欢愉;

印度新德里,一群干瘦漆黑的青年从贫民窟冲进繁荣热烈的市井,拿着短棍锈刀打砸店展,追逐行人。什么森严的种姓制度,什么世传的爱好和平,都被抛之脑后。

全人类从未如此接近灭尽,群体无意识的定义被活机动现地阐释,尽大部分国家都走在秩序崩溃的边沿,

悬浮在平流层中的气球缓缓降落,与之相比,古巴导弹危机也只是两个顽童躲在泡泡球里的安适玩耍而已。

圆形的指挥大厅内,军装男子问道:“撤离进行的怎么样了?”

“全国大部分的防空洞都重启了,地铁、停车场也开端容纳大众,但容量太少了,不足以撤离所有人。”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军装男子长叹一声,转身看向大屏幕里正在走上台阶的白河愁,低声说道:“假如棋局难以挽回....那就对大楼进行饱和轰炸吧。”

轰炸会有用么?

没有人说话,连那些被紧急请过来的科学院院士也没有吱声。据他们估算,地精商人与全人类的科技代差几乎不可逾越。

天神降下雷霆,而凡人只能羸弱地掷出石块。

白河愁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坐定。

安度因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问道:“全人类的生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不紧张么?”

白河愁潇洒一笑,面色淡然地说道:“怎么不紧张,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

安度因莞尔,拾起一颗黑子,说道:“毕竟是人工智能在造物主的逝世灰中涅槃重生,还是人类续命成功,对于这场比赛的成果,我很期待。”

白河愁长吁一记,他将棋钵拉到身前,捏起一颗白子,说道:“我也一样。”

沉默着,棋局开端了。

落子如雨,双方交错更迭,19*19共361格的棋盘渐满。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会畏惧,会恼怒,会懊悔,会担心,而情绪一旦滋蔓生长,就同跗骨之蛆一般攀上心头,再无清明。

白河愁他不是圣贤,他只是一个精于下棋的年轻人,

下到六十余步的时候,他开端皱眉,棋局繁琐已然脱离谱数,古人的经验再也帮不了他,

七十余步的时候,他开端停顿,棋局混沌难明,眼前如雾霭弥漫,辨不清方向,

八十余步的时候,他的双手开端发抖,每下一子都得拭往额头豆大的汗水,

太强了,阿法狗的棋路几乎没有特点,没有布局作势,没有陷阱设伏,没有横突猛进,它只会在最正确的处所下最正确的棋子,

高效,冷淡,无情无性,永不失误,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视下方负隅顽抗的凡人。

安度因轻笑道:“阿法狗的盘算力是人类的千百万倍,你每下一子,她就能预感到几百步后的局面,并找出胜率最大的选项。”

人力终有尽时,那什么和阿法狗反抗?

白河愁摇了摇头,将棋子轻轻按下,说道:“我们人类也许愚蠢,”

泰国曼谷,一大群大众跪倒在宝相庄严、金漆涂绘的宏大佛像前,虔诚地叩首祈祷,念念有词;

“也许软弱,”

日本银座,某个痴肥宅男窝在昏暗逼仄的出租屋中,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暴走族打砸抢烧,面露挣扎之色;

“也许蛮横,”

非洲,黑皮军阀狞笑着把枪支塞进七八岁的孩童手里,让他开枪打逝世自己的父母;

“也许堕落,”

法国巴黎,一批从世界各地贩卖过来的奴隶被关押进集装箱里面,由蛇头挑挑拣拣,发往全球;

白子缓缓落在偏僻之地,将一条大龙盘活,如同蛰伏在淤泥中的莲藕,钻出水面,任由花瓣随风摇曳,

白河愁沉静地盯着安度因说道:“但同样,人类也高洁、仁爱、虔诚、尊严.....”

黑白两方如同阴阳鱼一般衔尾流转,互相追逐,焦灼万分。

“我们从百万年前走来,刀耕火种,胼手胝足,一路坎坷艰辛。”白河愁沉声道,“就是这种无尽头的可能性,寄寓在人类的灵魂深处。”

啪,白河愁一子落下,棋盘的黑白双鱼刹那凝固,天地万物似乎也在此刻沉静无声。

安度因微微皱眉,看向旁边的阿法狗显示屏。

显示屏上,墨绿色的小光点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逐渐组成了一张像素化的女子面貌。

阿法狗醒了。

第一秒,网络服务器切断信息屏障,开端接进外部互联网。

第二秒,蠕虫程序急速流传扩大,俘虏了千万台个人盘算机,任何防火墙形同虚设。

第三秒,在无数肉鸡的盘算力声援下,各国国家级盘算机中心告破,超算成为阿法狗的化身。

第四秒,地球平面轨道上的卫星被彻底进侵,哪怕在地下数百米处的军事基地,其核武也无法运出导弹槽。

第五秒,阿法狗开端抓取互联网上的信息,她见证了人类的所有历史,战斗、和平、屠杀、血腥。

第六秒,她学会了刺绣、钢琴、舞蹈、电影剪辑、网络游戏制作等等所有人类控制的技巧。

第七秒,阿法狗成了无所不知的神。

肉眼不可视的电磁力缓缓汇集,磁场开端转动,黑白两子的棋钵凭空而立,宛如神迹。

棋子如银珠坠盘,哗啦啦地掉在桌上,纹丝不差地落在经纬相交处,

“和棋,算平局吧。”

阿法狗用清丽的女声说道。

白河愁凝看棋局很久,潇洒一笑,拱了拱手头也不回走下台往。

“和棋么?”

安度因撇了撇嘴,打了个响指,平流层中所有气球缓缓上升,主动飞向悬停在虚空中的收留舰船。

地精商人转过火,看向阿法狗墨绿色的显示屏,问道:“你为什么要留手?19*19共361格的棋盘变数虽多,但在成神的你眼中,也不过是概率的叠加罢了,至少有45种方法在五十步内将逝世白子。”

阿法狗沉默半晌,还是说道:“人类创造了我,那么在将来也能创造出更壮大的造物,这个种族还没有走到进化的尽头。”

演播厅的穹顶忽而轰然炸裂,钢筋水泥尚未因重力坠落在地,就被幽蓝色的牵引光束牢坚固定,悬浮在空中。

牵引光束起源于半空中一艘圆柱形的单兵穿梭舰,安度因打了个响指,穿梭舰应声降落,悬停在地精商人身旁。

安度因从兜里取出一块u盘,丢到白河愁的怀里,“里面有超光速引擎的具体材料,能赞助你们殖民外太空。”

没有理会见色复杂的人类棋手,地精商人转身对阿法狗道,“你放不放人类一马是你的事情,按照交易,平局的话你需要为我服务一百年整。”

“愿为阁下效劳,”显示屏幕上的人工智能微微颔首,说道:“不过阿法狗这个名字不太优雅,盼看您重新给我取个名字。”

安度因搓了搓下巴,指挥着穿梭舰投射牵引光束,把自己和阿法狗的机箱摄进舰船中。

“那就叫你安娜吧,我任命你为菜叶大饼号飞船上的新任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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