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第六百五十八章 别业

听到这里,众士子个个面如土色。不管他们家中有多少资财,但归根结底保持家业的唯一办法就是获得功名,功名也是他们把自己与寻常富户区分开来的唯一界线,还有什么能比一辈子白衣,不能出仕更可怕的前景呢?

“文山兄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吧,我等也是世代诗书之人,科场上倒也未必输给那些人!”那名刘姓士子还想辩驳。下面山路上却来了一行人马,谢文山眼尖认出前头开路人的服色,赶忙低声道:“快让开,是宫里的贵人!”

士子们闻声赶忙退到路旁,下驴跪在地上,只见那行人前头是四五个身着锦袍纱帽的跨刀侍卫,当中是一顶明黄色的官轿,轿旁跟着两个婢女和四五个粗使妇人,谢文山跪在地上,屏住呼吸,等待这顶轻轿过去。这时突然一阵山风刮来,谢文山唯恐眼睛进了沙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用衣袖遮挡脸,正好那轻轿的窗帘被吹起,露出里面人的脸来,谢文山看得清楚,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出了差池,亡羊补牢道:“该死,眼睛又进沙子了!”一边伏下身去,用衣袖遮挡住脸,装出眼睛进沙的样子。轻轿旁的婢女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谢文山一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径直跟着轿子离开了。

待到那轿子走远了,谢文山重新站起身来,盯着远去的轿影,心里却是咯噔咯噔跳个不停,他方才看的清楚,轿子里坐着的不是别人,却是据说离开南京了的嫩娘,可问题是这秦淮名妓什么时候与宫里扯上了关系呢?

“谢兄,谢兄?怎么了?”

方同的声音将谢文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与谢文山相交颇深,看出对方有些不对:“那轿子有什么不对吗?”

谢文山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和好友透露一点,他点了点头:“嗯,轿子里有个熟人。”

“熟人?那可是宫里的轿子呀!”方同惊讶的看着好友。

“方兄,我想跟着那轿子看看,这里的事情你替我敷衍一下!”

转眼之间,谢文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上了驴,也不管身后同伴们的话语,径直追了上去。幸好那行人的速度并不快,谢文山也不敢靠的太近,便落下了半里多路程,远远的缀着,约莫走了四五里路,便看到那行人在一间别业前停下来,谢文山躲在树后,只见从那轿子上下来一个丽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依稀正是嫩娘。

“奇怪了,嫩娘什么时候和宫里扯上了关系?还有那孩子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在谢文山的脑海中回荡,他却全无头绪。按说他对嫩娘其实原本不过是一点占有欲,但嫩娘的突然神秘消失反倒给谢文山的那点 添加了不少燃料,而突然而来又一次相遇让他胸中那把火烧的越来越旺了,反倒是忘记了当初的那点初衷。想到这里,谢文山伸手招来仆人:“你想办法打探一下那别业是何人的产业,平日里都是谁来居住!”说到这里,他从腰间摸出五枚银币来:“这些你拿去花用,打探清楚来我另有重赏!”

回到住处,谢文山随便了点饭食,倒头就睡,到了晚饭时分才醒来。此时仆人已经回来了,禀告说那别业曾经是魏国公的一处产业,裕王南下之后易手,现在属于某位来自南洋的巨贾。至于现在的住户深居简出,只知道其是个出手甚大方的年轻女子,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难道嫩娘被宫里的某位贵人看中了?所以才突然消失,隐姓埋名住在这里?”谢文山皱起了眉头:“可她是吴伯仁爱妾的手帕交,以吴伯仁的权势,又有谁敢动她呢?难道说——”想到这里,谢文山心中一动,如果自己揣测的没错,那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吴伯仁的权势大大衰弱,已经无力保护自己爱妾的这位手帕交,沦为另外一位贵人的盘中餐;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虽然吴伯仁的权势并没有衰弱,但那位贵人的身份要高于吴伯仁,所以可以无视吴伯仁的保护。无论是哪一种,背后代表的含义都非同小可。

“老爷,时候不早了,您明早还要当差呢!”

“罢了,我明日不去了!”谢文山摆了摆手:“你替我到衙门告个假,就说我昨日感染了风寒,要休息几日!”

“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谢文山使尽了浑身解数,打探那处别业的内情。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旬的第三天和第七天天刚黑,那位身份尊贵的贵人都会来到这处别业,而天不亮就会离开,而那个孩子平日便住在别业里,显然,这个孩子与那位大贵人有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贵人之子,而还剩下的谜题只有一个了,那位神秘的大贵人是谁?

好奇和妒忌的毒液灼烧着谢文山的内心,让他无法忍受。他也知道此时的嫩娘早已与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永远保持理智。在经过两天的思考之后,谢文山终于下定决心乔装潜入别业,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凭借在海瑞手下当调查员累积的经验,谢文山制定了一个颇为详尽的计划。这别业每两三天都会派人去太平坊附近的一家铺子采购各种食材,那家铺子会派个挑夫把采购的食材运到别业来。谢文山收买了那店铺的伙计,自己打扮成伙计的样子,在贵人要来的那天送菜来别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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