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昌宁县公
朱氏听完阿陈的禀告之后，嘴角勾了一抹嘲讽的笑，“你大父是怕我将此事闹到你们昌宁县公府的大门前，叫你们卢家失了颜面呢。”
丽正门外人潮拥挤，此处却还算清净，昌宁县公是想在这里和她将事情交割清楚，从而掩去昌宁县公府家嫡长孙失踪一事，这位县公爷当真是爱颜面的紧，算盘也是打的哗哗响，只可惜她朱氏可不是他昌宁县公手里的算盘珠子，想怎么拨就怎么拨
卢皓不语，嘴角却是抿得紧紧的。
朱氏看着直叹气，安抚般的摸摸卢皓的头，轻声道：“别怕，我陪你去见你大父。”顿了顿，朱氏又低声嘱咐道：“一会你和你大父独处时，旁的都别说，只哭你阿耶哭你的委屈与害怕。”
卢皓点点头。
随后朱氏又看向身旁的小女儿，道：“昌宁县公是长辈，阿俪也和我去问个安。”
杜宜琬点点头，上前拉了朱氏的手，正好她也想见见这位上辈子在卢皓揭开真相后名声被人骂臭了的昌宁县公。
朱氏带着一堆小儿女出了马车，缓步朝昌宁县公府那边的马车行去。
中年仆从在看到卢皓后，双眼一红，跪了下来道：“大郎可算回来了，家主担心的整整一|夜没合眼，今天去寻大郎的人差点没把整个洛京城翻过来。”
说着又对着朱氏磕了三个头，道：“多谢杜二夫人。”
朱氏受了礼，看向一旁的卢皓道：“阿澈，这位是？”
卢皓上前将中年仆从扶起，然后道：“这是我们府中管家，何伯。”
朱氏笑道：“原来是何管家，失敬。”
何管家连称不敢。
正在这次，马车上的青布帘子一掀，一位与杜绍年纪相当的老者走了下来。只见他博带广袖、凤目长髯，颇有几分竹下之风，只可惜老者面色整肃，不苟言笑，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杜宜琬见了，暗叹可惜了卢家的好皮相，内里却是个是非不分的草包。
朱氏见了老者，领着杜宜琬行了礼，道：“卢县公安好。”
卢允微微颔首，道：“多谢杜二夫人援手，老夫改日必登门道谢。”说完便看向站在一旁的卢皓，“阿澈过来。”
杜宜琬听着心里直皱眉，这卢县公的态度也太差了吧，就连对嫡亲孙子也淡漠的紧，还不如先前那名老仆瞧着关心。
朱氏心中亦是不豫，只是脸上瞧不出来。
而一旁的卢皓听到卢允的话，也没多说什么，朝着朱氏行了个礼，便乖乖走到卢允身边。
卢允对卢皓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原本绷着的脸也松缓了些，再开口和朱氏说话时，语气也没那么生硬，“阿澈顽劣，不小心走失，被宵小所趁，这次多亏遇上杜二夫人了，如今事情已了，还请二夫人将那两名宵小交给老夫，老夫必要给孙儿出一口气。”
朱氏听得心中冷笑连连，把被拐的因由推到卢皓身上，天地下居然还有这般当祖父的。朱氏心中气极，却依旧笑吟吟地开口：“是阿澈有福气才能遇难成祥，并没有我什么功劳。说来我与世子夫人乃是幼年相识，因她长随卢郎君在任上，我们这才少了走动。前些日子卢郎君的丧礼上，我本欲探望一番，不想贵府的二夫人不仅拦着我不让见世子夫人不说，连阿澈也不给我看一眼，以至于方才遇上那两个拐子时，我险些没认出是阿澈呢。”
卢允听得直皱眉，这个朱氏避重就虚绝口不提将两名拐子交出一事，偏偏自己还得同她应付，“我那儿媳妇听闻噩耗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是以才不方便杜二夫人探望。”
“呀，竟是如此，世子夫人病得可重？”朱氏故作惊讶。
卢允有些不耐烦，“已请了医士，好生将养些时日也就无碍了。”
朱氏心中冷哼一声，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今天就去贵府探望一下世子夫人，顺道送阿澈归家。”
卢允正欲拒绝，朱氏又道：“我姑母前些日子还来信与我说起世子夫人，正巧我这几日也要回信，便去探望一下世子夫人，好歹也让我姑母她们放心。”
卢允听得眉头皱起，他那大儿媳刚嫁入京城时的确与同样从江州来的朱氏走的很近，在他表现出不满后也就消停下来，怎么两人还有亲戚关系？
“哎呀，忘了告诉卢县公，我娘家与世子夫人娘家有亲，我姑母正是世子夫人的嫡亲婶母。”朱氏笑着解释。
卢允闻言心中一凛，若是让朱氏将此事书信传去张家，张家必定要闹上门，到时他堂堂县公的颜面往哪里摆。可是写信是人家的自由，他又要如何干预？
正犹疑间，又听朱氏问道：“想来世子夫人只是伤心过度，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世子夫人若是无恙，阿澈如今也找回来了，想来姑母她们知道了也能放心。”
听到这里，卢允心中微松，左右这件事瞒不住张家人，只要事情能妥善解决，想来张家也不会闹得难看，毕竟卢张两家还是亲家。又想到段氏说张氏只是小病不碍事，卧床不起也不过是拿乔，朱氏看了也是个见证，省得以后同张家掰扯。
卢允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二夫人便随我们一道走。”
顿了顿，卢允又道：“那两名拐子。。。”
不带卢允说完，朱氏便道：“到了县公府，自然是要交给县公处置的。”
被朱氏打断了话，卢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听朱氏愿意把人交出来，卢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同朱氏闲话了两句便带着卢皓上了马车。
杜宜琬与朱氏也紧跟着上了自家马车。
到了马车上，朱氏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同阿陈道：“我原先还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如今看来，这个闲事如若不管，宁姐姐那娘仨怕是要被卢家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阿陈点点头，她是知道朱氏以前在朱家并不怎么如意。三夫人是继母，对朱氏本就平平，生了儿子站稳脚后，对朱氏这个原配嫡长女就越发不好，别的房头都冷眼旁观，唯有当初与朱氏母亲交好的张家大夫人梅氏十分怜惜朱氏的境遇，暗中多有相助，而梅夫人所出的张氏与朱氏也十分交好，朱氏如今投桃报李也是应该。
朱氏想想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阿澈能否打动卢县公，真是难为他了。”
阿陈宽慰道：“卢小郎君聪慧异常，娘子又嘱咐点拨了，想来不会有问题。”
朱氏不语，良久方道：“宁姐姐是有福之人，想来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
杜宜琬听着心中有些难受，连忙走到朱氏身边，拉着朱氏的手。
朱氏慈爱地看着杜宜琬，笑了笑，将杜宜琬抱在怀里，心想为母则强，宁姐姐不为自己为两个孩子也定会撑下去。
马车缓缓地驶入了丽正门，洛京城中热闹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隔着马车帘子杜宜琬也能听到车外的喧嚣。若是往常杜宜琬必是要掀开帘子看看的，只是这会谁都没有心思。
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位于宣化坊的昌宁县公府内。
朱氏与杜宜琬扶着仆妇的手下了车，便看见昌宁县公卢允牵着卢皓也从马车里出来。卢皓眼睛红了一圈，脸上犹有泪痕。卢允虽面色平静，但是怎么看都觉得眼睛也是红红的。
朱氏见状心就放了一半，轻吁了口气上前。
卢允点点头，指着旁边一名中年嬷嬷对朱氏道：“杜二夫人，我夫人向来身体不佳，昨日阿澈不见后更是病倒了，如今老二媳妇也在一旁照顾着，恐怕只有让这仆妇陪着您去见老大媳妇了，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杜宜琬听得眉头紧皱，昌宁县公这般做也太失礼了，不见当家主母也就罢了，哪有阖府女眷皆在却只派仆妇相陪的道理？
她母亲虽只是正六品上的校尉之妻，可她父亲这个校尉却是堂堂神策左军中的校尉。天下谁人不知，昭帝中兴后，十六卫名存实亡相继拆并，如今除了左右龙武卫宿卫禁中、左右监门卫值守宫门、左右金吾卫巡警京都分守城门尚有战力实权外，其他诸卫皆不值一提。故而重兵驻守在洛京两翼拱卫京畿的神策左右军便格外让人瞩目。
卢允纵然愚蠢，却也宦海多年又是勋贵出身，怎会不明白其中关窍。就算不懂，抛开她父亲的武官身份，她母亲怎么说也是堂堂永定县公府的二夫人。同是从二品的开国县公，卢允这般做分明是不把永定县公府看在眼里。
杜宜琬都懂的事情，朱氏又怎会不明，只是如今她着急看望世子夫人张氏，只叫仆妇相陪虽不合礼数但也免了节外生枝，何况如今她也不愿与那两个蛇蝎之人周旋行礼。
于是朱氏笑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搅郡夫人养病了。”
卢允又道：“杜二夫人，那两名宵小之徒。。。”
朱氏心中冷笑，侧头吩咐身边的阿陈：“让周侍卫将人交给县公府的人。”
卢允神色大善，示意旁边候着的中年嬷嬷，道：“你好生领着杜家二夫人、杜小娘子和阿澈去看世子夫人。”
那名中年嬷嬷行礼应诺后，便走上前来向朱氏行礼。
朱氏见她穿衣打扮不同寻常仆妇，心知必是主家身边得用之人，只是不知道她听的是哪位主人的令。
朱氏心中思量，面上却不显，微微颔首便把目光投向卢皓。
卢皓侧头看向卢允，卢允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去看看你阿娘，你失踪定把你阿娘吓坏了，往后可要懂事，莫再顽皮。”
卢皓乖乖应是，向卢允行了礼，便走到朱氏身边。
朱氏领着杜宜琬又朝卢允行了礼，才在那名嬷嬷的带领下一路往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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