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个齿印很深,破了皮,连牙齿的大小和数量几乎都能数清楚。

萧晚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将礼物递给那名叫做杨子檀的年轻人,笑道:“大内侍卫比武还兴用牙齿的吗?”

杨子檀脸色微微一变,笑着接过萧晚的礼物,道:“昨晚有个小太监发羊癫疯,本来给了他根木棍,他大概觉得不合口,于是拉了我咬上一口。”说罢,笑容自然地调笑道:“萧督主有好药为何只给韩昭,赏我一瓶可好?”

萧晚还真就给了他一瓶,“不过这是我随身备用的,自然没大将军那里讹来的好。”

杨子檀嬉笑连连,韩昭不自觉地将他手里那瓶药多看了一眼。

自然萧晚也没忘记给高启一份礼。为了挑这份礼物她不知道遭了秦穆多少白眼。

秦穆说,高启贵为九五之尊,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哪里需要她送。

萧晚觉得,她跟高启的关系日渐紧张,其实很有必要缓和一下的。民间不是流行什么小别胜新婚吗?她走了一个多月,高启或许就没那么讨厌她也说不一定,心意总是要表达到的。

秦穆对她的动机表示了深深的鄙视,并在她打自己挑选送给家将同僚的那些礼物注意时,跟防贼一样防着她,甚至没忘记提醒她一句,就算他大度给她抹去零头,加上这些礼物,她已经欠了他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二两。

萧晚对他抹去的那三文零头很是看不上眼,狠狠丢了他一句,“零头不抹也成!”爷不差那三文钱!

秦穆则抱胸看她,“哦,原来萧督主是嫌我抹得太少,若是萧督主能把秦泷弄出来,本将军可以考虑给你抹个大头。”

就算秦穆不说,秦泷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所以这礼物萧晚挑得越发慎重。

高启与几位重臣议事了一早上,眼看午时将近,便打断大理寺卿的话,宣布明日再议。从御书房出来,便见萧晚捧着一盆土培好的君子兰,一身酱紫衣袍,衬得小脸儿白生生的,只是在寒风中显得异常的单薄可怜。

高启的视线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时隔四十二日,再次看到这张脸,龙内脏像是被一只手捏着,呼吸停滞了,时间也停滞了。

萧晚望着上面,看到了高启,也看到了丞相桓曤以及大将军秦穆,视线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身上停留了数息,心头直打鼓,看这两位的架势,这是又打算拿她做文章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除了被刺杀两回外,有什么值得他们弹劾的,猛然想到一件事,冷汗直往背脊上蹿。

秦穆眯了眯眼,看得她纤细的爪子冻得有些红了,便率先躬身告退。

高启这才像是回了神,没给其他人跟死里逃生的萧晚寒暄的机会,直接遣退了众臣,带着萧晚进了寝殿。

命萧晚将君子兰放在临窗案几上,高启的视线都不曾从萧晚那副小身板挪开过。即便隔了数尺远,他都像是能感觉到那具躯体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撩得龙内脏又是一阵紧缩,龙爪也下意识地拳了起来。

高启深深吸了口凉气,端正了帝王姿态,问道:“秦穆说,你们在查案时到了关雎死前待过的废窑,那里藏有一份逆党名单,被神秘人抢走,唯一扯下的一角独独写了你的名字,此事当真?”

果然如此!萧晚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隐瞒,将当日查陈良找废窑,张钊突然出现,以及她推测并没找到实证的布局说了一遍。

高启在龙椅上坐下,沉吟半晌,道:“那你可知,关雎涉案的逆党都是些什么人?”

萧晚跪到地上,垂首道:“微臣为查关雎下落曾经以皇上名义调阅过天字号卷宗。”

高启果然龙颜大怒,“萧晚你好大胆!谁给你这权势?”

萧晚头皮有点发麻,但却比以前镇定得多,立场也坚定得多,“皇上命我查内廷司督主遇刺案,却不料牵扯出先帝在位时的四位大臣。微臣只想知道他们是否都死了,又是死于什么缘故,还不能昭告天下。微臣也是在其他卷宗里找不到相关记载,这才想到查阅天字号卷宗。”

高启显然是知道内幕的,生生咽下一口气,问道:“那你都查到什么了?”

对于这个问题,萧晚早就打好腹稿,她不急不缓地回禀道:“天字号卷宗里有一份卷宗很特别,标记很像皇上寝宫里雕刻的云龙纹,但又有不小的差别。而这份卷宗便是记载关雎辞官的缘由以及他们一家被灭门的经过。”

萧晚顿了一下,看向高启,“微臣见识浅薄,只认得各地藩王和大族的族徽,也不知道这个标记是个什么意思,不知皇上可否指点一二?”

听了这话,高启的脸色明显好了些许,他道:“你怎么不问秦穆,相信他的见识足够解答爱卿的疑惑。”

萧晚诚恳禀道:“微臣自知天字号卷宗不该常人能看,即便是大将军也不可以。”

这个答案,高启还算满意,让萧晚站起来回话,这才道:“那就是乱党的标记。从大齐开国,便有这样一伙人试图颠覆朝廷统治,结成了这样一个秘密组织。而关雎等四人怕是跟这个秘密组织有些干系,才会被父皇平了。”

萧晚心口有点发凉。于是龙山为大齐开国无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就这样被帝王们堂而皇之地立为乱党,名正言顺地赶尽杀绝吗?

“皇上不打算公开这个案子吗?”

高启皱了皱眉头,“你想要朕公开什么?”

萧晚有点负气,“皇上知道关雎四人已死,应该也知道是哪些人负责处理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几位督主的死因正好对应了那四位大臣的死法。我觉得凶手之所以会这样做,一则可能是为那四人报仇,二则也是想要昭告天下曾经的贤臣名宦是如何惨死在内外两廷的屠刀下……”

“啪!”

龙爪重重拍在案几上,高启怒喝道:“萧晚,你好大胆!你是想为他们平反冤狱吗?还是你觉得他们维护乱党不该杀?”

萧晚叩首,“臣和天下百姓都只知道他们曾经为先帝登基立下过不少功勋。而今无故枉死,总该有个合理的说法。”

高启气得面色铁青。长臂一挥,那盆君子兰砸在地上,花盆摔了个粉碎。萧晚在下面跪得笔挺,这话,她本可以说得委婉含蓄一点,可听了高启那番抹黑的话,她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高启原本以为这个小东西看见自己发怒至少该请一下罪,让他把台阶下来,看在她一路辛苦的份上,他就当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饶了她,可这个小混蛋倔强起来真的太可恨了,连他这个皇帝的面子都不顾!

两相坚持下,便冷了场,气氛也变得愈发阴冷。

一直候在外面等待传膳的张培福吓得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额头冷汗一层一层的,“皇上息怒,萧督主刚回来,又遭遇行刺,行事失了分寸,望皇上恕罪!”

高启狠狠瞪了萧晚一眼,缓了一口气,顺着张培福递过来的台阶便下了,“这么说,萧爱卿是回来向朕撒气的吗?”

萧晚只得将头压得更低,她保证她若再说下去,高启非拿她下大狱不可。

“微臣不敢。”

高启忍了忍,“既然萧督主累了,那就在自个屋里好好歇息歇息,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朕。”

咦,这是要软禁她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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