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休书
这里是楚腹地，与云梦泽相似，沼泽环绕。
不过，却也景优美，熊赀安排息侯在此，也因为不远有楚军驻地，且戒备深严，若想逃走，或是外人闯入都是困难之事。
息侯居住的庄院自然不能与息宫相比，不过也是中大夫的规模，三进式，有奴有仆，只是他不能外出，当然也有护卫看守。
息侯自在楚营被扣押，便大病一场，之后身子更加虚弱，羸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幸得息宫被楚军攻占时，司宫便被带到他跟前，对他而言也算是个安w吧。
这日，寒风凌厉，息侯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天雪花，神恍惚。
司宫侯在他身后，担忧心疼。
“你说，息也在下雪吗？”息侯凄凉问来。
司宫拭了拭泪水，“是吧。”
“那日雪真大呀。”息侯所指灭那日，“清早还有阳光，人也是满怀信心，自认为能说服楚王退兵，可到了楚营，天突然沉了下来，是否在警示人呢？可惜，人一意孤行。”说完便一阵咳嗽，司宫赶紧上前抚着他的口，“君上，回屋吧。”
“君上？”
息侯呵呵一笑，“人是那之君呀？”
“君上。”司宫安w道，“不管息如何了，君上都是息之君。”
息侯笑着摇摇头，“息没了，还要君做甚？人若不是没脸去见先祖，还能立于这世上？”
司宫想再劝，可劝什么呢，如今的况己是这般了，多说只会更让君上忧心。
息侯扶着司宫的手，缓缓朝屋子走去。站了这么一会，他身子便接受不了了，那怕穿得再多，寒风直往身上钻，但他明白，让他感到冷的不仅仅是寒风，还有他的结局。
“司宫，你恨人吗？”
“老奴不恨。”
“可人恨自己。”
二人一答一问，步子缓慢，互相搀扶着，身影悲凉。
“人再怎么逃b，终有一天会到黄泉，人要如何向先祖交待呢？”
司宫难受得不敢回答。
“人死后，不要将人葬在王陵，人不配你说楚人会让人葬入王陵吗？”
“君上别说了，小心寒从口入。”
“入便入吧。”息侯小声说来。
二人己然走进屋子，屋有火盆，司宫立即端到息侯面前，息侯挨着火盆坐下，神哀哀。
“人该听夫人的话，不杀息出，让他再为人帅挂上阵，如此，息是不是就不会灭亡了，息落在他的手上，总比落在楚强。”
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片刻，似想到什么，“夫人呢？为何没有一点消息？”
司宫摇了摇头，“老奴不知，老奴离开时，只知夫人病得很重。”
“都是人害了她。”
息侯双手捂着脸。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好似有不少人来，还有铁甲兵器之声。
司宫顿时感到紧张，要知道他们被带来这里，除了看守的护卫，没有一人来过，也没人告诉他们，楚王会拿他们如何？
但自古以来，亡之君都没有好下场，难道是来取主子命的？
司宫立即护在主子身前，紧紧盯着门口，息侯比他要冷静许多，或者说，一切皆无所谓了。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一身纯黑裘衣，头戴六寸玉冠，风姿卓越的楚王熊赀。
熊赀带着一身寒气，但目光平静，尽管如此，司宫仍旧紧张得不行，息侯抬起头来，与熊赀目光相。
熊赀笑了。
息侯也列了列嘴，带着讽刺。
这时赵升脱下熊赀裘衣，抚去衣上白雪，便侯在一侧，立即有宫人端来火盆与几案。
熊赀就着息侯面前而坐。
息侯挺了挺坐正身姿，咬着一股气，虽然是强装的，落在熊赀眼里有些滑稽，熊赀并没有取笑于他。
反而问道，“息侯之疾可好些？”
息侯再次扬了扬唇，“不敢劳驾楚王关心。”片刻又道，“楚王前来，是要告之如何置我息新臣吗？”
息侯名叫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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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赀笑了笑，并不否认，“正是。”
司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息侯也是身子微微一颤，“如此，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死后，不要将我葬入息王陵。”
熊赀听言却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暗暗一声叹息，“息侯可有怪罪人？息灭的确是人利用了息侯。”
息侯嘲笑道，“楚王是在讽刺我的愚吧，是我让楚王来伐息的。”
熊赀也不分辨，这个时侯说这些己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听息侯又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还请楚王放了我的夫人。”
熊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他会提到桃夭，不由得问来，“为何？”
息侯平静道，“她只是一个人何必因我受到牵连。”
熊赀深吸一口气，不由得重新打量着面前的亡之君。
不可置凝，他不是一个好君主，但在生死之间，还想着为自己的妻子求，他也算是一个好夫君。
心中有些感触，熊赀点点头，“你放心，她不会有事，而你，也不会有事。”
“嗯？”息侯不解，司宫更是睁大着双眼。
熊赀挥了挥手，身后有宫人拿来笔墨与帛书，铺展到息侯面前。
他是早有准备。
“这是？”
熊赀道，“息侯且写下一封休书，人不仅不会伤了你的命，还会封你食十家之邑，让你继续守息祀，你还可以娶妻生子，以后你的子嗣可以继承息祀。”
“什么？”息侯惊讶不己，“楚王不灭息祀。”
“是。”熊赀道。
“那息？”
熊赀道，“息如何取决于你，但息人以后会是楚人，人会对他们一视同仁，减轻他们劳役，许他们参军立功，而以后你的子嗣若要回到息地，人也会酌考虑，不过，息侯却要一生在此了。”
息侯顿时蓄满了泪水，不是因为他可以活得一命，而是息祀可以保存，多少家灭亡，社稷即消失，而他息氏一族，还可以祭奠先祖。
“君上，君上。”司宫也颇感意外，但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息侯回过神来，但见面前的笔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为何要写休书？既然楚王不取我命，夫人自当与我一起。”
熊赀笑了有些勉强，“你想让她在此受苦吗？你能护好她吗？”
“嗯？”息侯一愣。
他若死，他自然希望她能活，但他不用死还能保住息祀，她是他的妻子，应当与他一起的。
息侯抬起头，紧紧将熊赀看住，熊赀也不瞒他。
“她会入楚宫，她会成为楚王后。”
“什么？”息侯不敢相信，一激动猛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脸上也升起一股怒气，“你，你这是抢夺他妻，这岂是君子所为？”
他终于明白了，熊赀打的什么主意。
“放肆！”斗丹立即厉声呵斥，被熊赀阻止。
熊赀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淡漠，“若你能护得了她，人自不会如此。”
这不是的威胁吗？
“你”息侯只觉一阵耻辱袭来，他紧紧抓住口，司宫立即抚着他的背，“君上小心身体，君上小心身体。”
息侯不理会司宫，推开他，想撑起身来，奈何全身无力，只得半倾靠在几上，“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会立即杀了我，灭我息祀？”
熊赀迎上他的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念你对她也是一片关心。”顿了顿，“不过这份关心并非发自心，是你接受不了亡失妻的耻辱？”
息侯瞪大着双眼，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又仿佛是因为咳嗽而瞒脸通红。
熊赀又是一声叹息，不由得想到，那日他轻车而至，带着诚意，被他的护卫当即擒住，他愤怒惊鄂的神与此刻一样，更多的是羞怒吧。
无疑，息侯既软弱又凶狠，既聪明又糊涂，他同他，可怜他，也有些不屑于他，最后熊赀悲鸣的看他一眼，起身不再多说，“人等着你的休书。”言毕走出屋子。
赵升立即跟上，又折回两步到息侯面前，“哎呀，一份休书，换你息祀，划算了，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夺不夺妻的，那是给她一个好归宿。”
斗丹也是重重一哼，将腰上长剑一提，息侯顿时失重的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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