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命悬一线
韩千陵仰起头，远远地望着城墙上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楚素染等人的表情，也不了解上面的情况，心里反倒是越发焦急了。
回京那日，他就收到了密探发来的古怪消息，说是颜家老宅住进了不少人，每晚都能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这种传言若是被普通百姓听去，恐怕又要四处散播闹鬼的谣言。但置之不理，又有可能错过什么重要的事件。
于是，他当即派人再去查探，就开始集中精力研究梁豫两国停战的细节问题。翌日清晨，他按照事先的约定来到御书房，准备与臻义王爷再行商议，但等待多时也不见臻义王爷露面。他随即察觉到不对劲儿，虽说臻义王爷初次来到大梁京城，身边却带着不少随从和侍卫，不可能发生迷路这种事。
而且，臻义王爷一心促进两国停战，他也不会忘了要来御书房见面。韩千陵记得臻义王爷说过，他将随素染一起住进豫安公主府。难道，公主府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或者，素染和她的家人发生了意外？
韩千陵心慌意乱之时，突然听到侍卫通报“臻义王爷求见”，他顾不得多问，亲自前去相迎。如果臻义王爷还像往常那样句句离不开“停战”，他也就不担心了，偏偏臻义神情凝重，试探着问他关于卫将军的事情。
细细追问后得知，素染牵挂秦羽儿和卫容，特意赶去了卫将军府。但她一去不复返，连个口信也没托人传回来。起初，候在将军府门外的马夫感觉到异样，等到天黑等不到素染出府，想要进府寻找又被管家驱赶出来。
马夫无奈之下，只得回公主府如实禀报，素染爹娘为此担惊受怕，连夜找遍了京城也找不到素染和秦羽儿的踪迹。浮生更是在将军府守了整晚，甚至偷偷潜入进去，这才发现偌大的将军府已是人去屋空。除了管家和几个随从，卫家人都已不知去向。
浮生意识到事态严重，当即向臻义王爷求助，臻义王爷问清楚其中经过，匆忙赶往皇宫告诉韩千陵。尽管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种种迹象表明，素染失踪了。
韩千陵想到素染在卫将军府失踪，卫容和秦羽儿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无需多做考虑，便将嫌疑的目标锁定为卫将军。与此同时，他派出的密探又来告知，卫将军不仅出现在颜家老宅，周围还有一些全副武装的士兵。
那些看似毫无头绪的线索，总算串联起来了。卫将军买醉装疯，洪侍卫夜探皇宫，颜家老宅出现可疑人员，还有三皇兄被释放后下落不明……
韩千陵甩了甩头，他不知道三皇兄有没有参与卫将军的阴谋。但愿三皇兄死里逃生，能够更加珍惜当下吧！韩千陵和臻义王爷不敢迟疑，立刻决定出宫救人，却被禁卫军统领堵在宫门处。
原来，卫将军已经带兵占领了京城四面城墙，圣上听闻卫将军造反，盛怒之下派人外出求援，并且下令禁卫军封锁皇宫，务必阻止叛军侵入。禁卫军统领以为卫将军失心疯发作，毕竟区区几百名叛军，对禁卫军完全不构成威胁。
然而，统领多方打探后得知，卫将军并不是一时赌气，而且预谋已久，他调集的数万名叛军正准备围攻京城，只等他一声令下。统领惊慌之余，忙不迭地告知圣上急求对策，韩千陵听到如此骇人的消息，瞬间联想到素染等人的处境，遂自告奋勇要求与卫将军当面较量。
圣上苦思冥想，他既担心失去大梁的继承人，又害怕保不住大梁的京城。仔细衡量一番后，他狠狠心，同意韩千陵再去冒一次险，并且当众钦封韩千陵为“太子”。群臣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圣上的旨意，在大梁面临生死劫难时，唯有六皇子挺身而出，谁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还有什么好争议的呢！
就这样，韩千陵带领禁卫军冲向城墙，直接与卫将军对话。禁卫军统领听他句句伤人要害，真怕卫将军恼羞成怒，指使叛军进攻京城。正如统领所料，卫将军被韩千陵当众揭开心里的伤疤，恨不能亲自杀光大梁皇族。
但听韩千陵自称是“太子”，卫将军又有些难以置信：“六皇子，你什么时候成为太子了？本将军怎会毫不知情？哼，你要真是太子，我就是太上皇了！”
卫将军语带讥笑，禁卫军统领听着极为刺耳，忍不住呛声道：“圣上颁布立太子的圣旨，有文武百官认同就够了，你这个连朝堂都进不去的将军，不知情又有什么奇怪！”
这话说得颇合韩千陵的心意，没错，他就是要不断地激怒卫将军，击溃卫将军的心理防线。虽然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卫将军那个人心高气傲，恐怕已经气到不行了。
“不知是城墙上风太大，还是将军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您的脸色很不好啊！”素染眼看卫将军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心”提醒了几句，“我这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说多了您别介意，不过依我所见，您最好还是找处避风的地方，先歇息一会儿吧！”
“闭嘴，你这个颜家的叛徒！”卫将军没好气地呵斥素染，颤抖的手指着她叫骂，“你敢讽刺我老？我呸，你还活不到我这岁数哪，咱们走着瞧！”
“人家素染又没说错，您发什么脾气！”秦羽儿嬉皮笑脸地在一旁附和道，“我瞅您这脸色，忽青忽紫，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不对，不对，你看走眼了，哪儿像茄子呀，根本就是滚进土堆里的驴屎蛋儿……”艾丽的嘴皮子功夫向来了得，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卫容看出他们想要激怒父亲，心想韩千陵就等着父亲失去理智，一气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他明白眼前的形势对韩千陵很不利，即使父亲没有征战沙场的经验，但城门外聚集了数量惊人的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攻进京城占领皇宫。
可是，他说不出刺激父亲的话，只能闭上双眼低下头，默默地等待最终的结局。洪侍卫表面上一言不发，双手却在不停地使劲儿，他想利用韩千陵争取到的这点儿时间，尽快解开手腕上的绳索，只要他能控制住卫将军，素染等人就不会有危险，或许还能改变这种糟糕的局面。
“够了！”卫将军怒喝一声，瞪着血红的双眼，直直地紧盯着素染，“你们给我听好了！本将军心意已决，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豫安公主，既然你已经背叛了大梁，就拿你的血来祭奠大梁将士的亡魂吧！”
说着，他大步冲过来，揪住素染的衣领拖到城墙外沿，朝候命的叛军们高声叫喊：“大家时刻都要记住，为了保卫大梁，千千万万的将士们牺牲了性命！如今，韩氏皇族被冬月豫王蛊惑答应停战，这般贪生怕死的鼠辈不配做大梁的君王！”
素染仗着胆子往城墙下方看了眼，顿觉头晕目眩，寒风刺透她的脸颊，蚀骨的寒意侵入心底。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的是，那些叛军听了卫将军这番话，居然都有了愤怒的反应。所谓叛军，原本就是出于各种原因对大梁皇族心生不满，才会禁不住挑拨发动叛乱。
卫将军正是摸透了他们的心思，想方设法加以利用，不管韩千陵如何挑衅，他都不予理会，免得自乱阵脚前功尽弃。
“各位，你们还记得为大梁鞠躬尽瘁的颜丞相吗？”卫将军继续煽动叛军的情绪，“你们至今都被蒙在鼓里，颜丞相根本不是什么卖国贼，相反，他被姓岳的奸贼污蔑陷害，才落得灭门的下场……”
听到众人的惊呼，卫将军叫喊地更为卖力：“有道是‘功高盖主’，颜丞相无私爱国深得民心，却遭到了先皇的嫉恨。先皇为了拔除心头刺，没有查明真相，草率下旨诛杀颜氏一族。今日真相大白，圣上却不肯承认先皇误杀忠臣，反而将所有过错推给岳奸贼。虽然圣上砍了岳奸贼的头，但那些曾被岳奸贼陷害的忠臣，又岂止颜丞相一人！”
说起岳丞相，叛军之中有不少人深受其害，尤其是圣上治了岳丞相的罪，却对十几年间的冤假错案只字不提。众人早就对皇族心生怨恨，现在又得知颜丞相死于先皇的嫉恨，每个人心中都窜起了熊熊怒火。
“这个臭丫头！”卫将军用力扯了素染一把，她脚底发软险些跌下去，吓得秦羽儿和艾丽都哭了起来。卫将军冷冷地瞥了眼素染，等不及控诉她的“罪状”：“身为颜丞相的孙女，居然认贼作父，还厚颜无耻地做了大豫国的公主！那份遗臭万年的停战协议，就是她和六皇子带来危害大梁百姓的，你说，你认不认罪！”
听闻此言，众人更为惊讶，纷纷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那道纤瘦的身影。颜丞相为国为民赤胆忠心，他是大梁百姓心目中最伟大的功臣。可是，颜丞相的家人不是全被杀害了吗？怎么还会有个孙女？颜丞相的孙女不仅不爱国，还投奔了大豫敌国，这怎么可能啊……
“是，我是颜丞相的孙女！”素染嘴边扬起一抹苦笑，祖父含冤而死的真相，到头来居然是卫将军公之于众，而且还是在叛军围攻京城的关键时刻。仔细想想，着实有些讽刺，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只因她是颜家的后人。
“卫将军说得没错，我的祖父是被陷害而死，他从来没有出卖大梁，从没做过危害大梁百姓的事。不过，停战协议对于大梁有益无害，梁豫的百姓渴望和平，战争只会摧毁他们的家园。诸位，你们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亲人，将心比心，不管你们手里的长矛伤到了谁，都会有人遭遇家破人亡的惨祸……”
卫将军听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嘴角还没来得及勾上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了。他恼怒地推开素染：“闭嘴，你别说那些没用的！”
素染被他愤然一推，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后仰去，头朝下径直往地面栽去。众人随即倒吸口寒气，这十余丈的高度，摔下来必定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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