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辗转反侧
她怕自己忽然明了心意，又怕顾兰聚待她只如普通朋友，她既胆小又羞怯，却不敢找他去求证，她怕就连这样微妙的平衡都被打破。
就如同，唐苏木不理解，强大如他，优秀如他，为什么会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萌生爱意？
先不论他生活的圈子里各式各样的女强人层出不穷，就连在她们学术圈子里，唐苏木也不是最优秀的，比她聪明比她勤奋的人也不少，更遑论，顾兰聚身边还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周乔之。
周，乔，之。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唐苏木又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周乔之是什么人啊，身高外貌家境事业，唐苏木一样都比不上她。这样的唐苏木，又是如何入了顾少的眼。
她想不通。
思来算去，可能只是因为那一夜的缠绵罢了。顾兰聚对她有愧，所以后来对她百般照顾，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可是，本来责任就不在他的错误，又何必让他来承担后果？唐苏木苦笑了一下，心内如同被海水浸湿过一般，苦涩一点点地蔓延开来。这个局，她破不了。
转念，她又想到顾兰聚对她的那些好。
她想起相亲时会心微笑的他，身上带着淡淡橘柑味的他，怀抱清清浅浅的他，开机仪式那天眼含笑意的他，陪她度过情人节的他，荧屏上端方沉稳的他，一袭白衣气质清冷的他，风雪中为她撑伞的他……
他带她去看电影，她被攻击时他带着律师上门，他陪她去接机，他送她手机外壳，他替她剥虾看她脸红，他帮她打点好一切……
还有梅花树下淡然微笑的他，责备她不换双鞋子却又软下心来为她上药的他，见她与陆琛在一起面色铁青的他，与她看日出的他……
各种各样的他。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之间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那么多那么多快乐的回忆。
好像在她与顾兰聚的相处中，总是快乐的事情居多，他们鲜有争吵，偶尔察觉到他面色沉沉时，他却也只是别过头去，从不在她面前展露丝毫不悦。
那样笑容清浅的一个人，曾经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发现，或者说，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觉醒过？
如果早一点的话，唐苏木想，如果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意的话，情况会不会与现在完全不同？她是不是不会将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像一个左右摇摆的孩子一样不得章法？
如今，她醒悟了，可是已经晚了。
晚了。
唐苏木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陆琛的名字，闭上眼睛，收回了思绪，接起电话。
陆琛先是对她解释了一下陈晓的病情，然后语气诚恳地对她道歉：“对不起苏木。”
唐苏木摇摇头，陆琛都这样低声下气地与她道歉了，更何况陈晓还是因为陆琛受的伤，她再不原谅他，就显得她是多么不识大体的一个人了。
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未来你有多少次想要抹掉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它所带来的伤痛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
就如同，陈晓对陆琛的心意。
虽然唐苏木和陆琛都十分有默契地在谈话中尽可能的避免她的出现，但是唐苏木知道，自从陆琛知道陈晓的心意后，他们之间，有些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
陈晓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埋藏在她和陆琛之间，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爆发了。
唐苏木小心翼翼，防备着这颗炸弹，却也因此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
她疲惫，陈晓又何尝不是呢？
陆琛对陈晓的冷淡，几乎数次让她崩溃。
爱本无罪。但是若是两个人爱上了同一个人，那必定是那个不被爱的一方罪孽深重。
而陆琛，却是宣布她们之间谁是无罪者的审判官。
唐苏木很明显有些心绪不宁，而陆琛却丝毫没有察觉，他既已打电话过来说明了缘由，又获得了唐苏木的谅解，因此十分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唐苏木从阳台吹风回来，沉默地看着许桐栖收拾着刚刚二人吃过的东西，忽然，她问了许桐栖一句：“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语气很轻，许桐栖却听到了。
许桐栖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阳台上，她盯着唐苏木近来有些消瘦的面孔，郑重其事地道：“苏木，别人的爱情我不知道。但是一个能让你笑的男人，比一个时时刻刻让你哭的男人的爱情，明显地要靠谱得多。”
唐苏木摇头：“让我笑或是让我哭，主体都是自己，以自我为中心的爱情，如何算数。”
许桐栖轻轻地笑了，她半边脸隐没在窗外的夜色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爱本身就是相互的。也就是说，那人在让你笑的同时，你也会带给他笑；那人在给予你痛苦的时候，你又何尝不是在将痛苦加诸对方身上呢？”
唐苏木愣住了。
许桐栖这番话，让她对自己和陆琛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
是不是说，她在为这段关系感觉痛苦的同时，会自然而然地输出一些负能量，而陆琛在接受到这些负能量的时候，也会感觉无比痛苦，而她察觉到他的不快，自然会继续输出负能量，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他们便掉入了痛苦的深渊。
这个晚上，唐苏木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中一会儿闪过顾兰聚笑容温吞的脸，一会儿闪过陆琛深沉如渊的目光，两个人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呼唤她的名字，一声强过一声的“苏木”让她一瞬间头痛欲裂。
她到底还是爬起来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手握杯子披着毯子站在阳台上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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