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迷障之林
胡可紧张得直接冲了出去，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抵达那道山梁，等他冲上去时，却只见那只幼年版的“大魔王”用爪子很利索地从树上扒下了枚果子，装着不在意地样子，丢到小雪狐前方不远。
然后，胡可就瞧着打小就身为吃货的自己冲上去“啊呜”一口干掉了那枚果子，随即欢快地绕着仇人那矮敦敦的膝下转来转去，翘首以盼他再扔下第二个来。
好在凌子玉打小就身手利索，这下还真不负小狐狸所望，手里接二连三地抛下果子来，引得那小狐狸吃顺了嘴，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跟条被养乖顺的小狗似的。
凌子玉蹲子，有点小心翼翼又期盼地道：“我摸摸你，可以吗？”
但这次，小狐狸不干了，它紧盯着幼年凌子玉那非常怪异的指爪，及他手上的鳞片，鼻尖耸起，眦出牙，躬起了背，嘴里发出了“呜呜”的低鸣警告。
“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把它们变走，可以吗？”
凌子玉看着自己的手，那一瞬间神竟然有点感伤，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悬在小狐狸头顶上的爪子终于发生了变化，只是那指爪和鳞片非常不甘心消退的样子，几度挣扎着重新漫延在那短小的手臂上，可凌子玉心志甚坚，最终，那些黑的爪趾，以及鳞片还是完全消退了下去，展现出来的一只白白，手背还带五个小坑的粉嘟嘟的小肉手，与普通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显然也是用极大的定力与心志才把这手维持成正常人类的模样，终于，象是得到奖励般地，摸到了小雪狐毛茸茸的脑袋。
那一瞬间，凌子玉脸上的笑容纯真灿烂，如一抹阳光照亮了这遍布浓雾的密林。
“原来大魔王小的时候也还不是特别可怕……”
林雨和胡可对看了一眼，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感慨——打从他们以红鸾之绳为系，强制同共命之后，胡可的一些强烈的绪会直接影响和传达给林雨。
最常见的，是胡可做了恶梦，梦中，小狐狸总是无止境地被人追逐及杀。好几次，胡可一头冷汗地醒来，看着同样被惊醒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雨——特别是映入眼中看到他现在顶着的那张丽又嚣张的面孔——胡可眼珠子都是红的，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与他一起做同样的这个梦多了，林雨也从骨子里有点畏惧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感觉上就是个心狠手辣，做尽一切惨绝人寰的坏事眼都不会眨一下的狠角。
突然间看到他变回了版三头身，仿佛还是个有点天生残缺的小娃娃，一时间有点适应不过来。
“不过，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左手拿着已经堪堪燃尽的请灵香，林雨站在那小凌子玉和小雪狐面前，伸出右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却完全得不到别人的关注。
“唔，”胡可几乎把脸贴到跟别人面对面了，那小狐狸却只盯着小凌子玉手上的果子看，他也不得不直起腰来，挫败地承认这一事实：“他们好像跟我们分别在镜子的不同的两个面，只能看得到，摸不着。而且，我们是这里的不速之，这林子好像已经开始排斥我们了。”
没了请灵香，此间的主人可就真是个务实的主儿，林雨跟胡可立刻就感觉到了被向外间推送的灵力b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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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孩子？”
胡可眼尖，在相对他们而言越来越模糊昏暗的密林间，倏地，这里、那里，在林雨踩到过银锁和见过一些宝瓶等饰物的地方，就象影子突然显形一般地，钻出了不少孩子，虽然表有点木木的，但小孩子们很快就玩在了一起，整个山谷成了他们的欢乐谷——然后这山谷对他们的排斥也就更加强了。
在这当口，林雨突地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跟自己站成镜像面对面的小“凌子玉”抬头，略带嘲讽地往自己这边正正看了一眼，那眼神，却绝不是五岁孩童所应该有的洞察明彻。
林雨突地感觉自己额上一热，灵魂象是突然了一般，被一分为二。
他一方面能感觉自己和胡可一起被这榕林结界之境强制排斥，双双摔落回外间的猫神庙。
但似乎有一道灵魄，却被强制吸出，钻进镜像对面、依附在那幼年的“凌子玉”身上，有点浑浑噩噩，却被迫地成为此间滞留的访。
这下好了，魂魄被分成两份，两边的感应现在都成了个弱智，林雨苦笑着感觉自己部分灵魂被密境排斥后归窍，被胡可拖出庙门，迎上众乡邻惊骇莫名的探问——想来此刻他魂魄不全，应是面发白，脉象若细弦似断非断，整个人也会时时发愣——罢了，这个中缘由就让胡可自己去探查与摆平吧。
但这边随着凌子玉的境却更叫他心惊。
他的一道灵魄困于幼童小小的身体一隅，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但还尽量保持着个人意志的清醒。于是乎，在看见山坳向自己走来的，那个布衣荆钗仍难掩秀的女子时，林雨整个灵魄都激了一下，险些就要脱体而出，好在他马上省起这个“容器”不是自己的，险险镇定下来了。
“敬元颖，我今天不想过那边去！”
他“听”到幼年版的凌子玉对那个向自己温柔伸出手来的女子这样说道。
“少主，龙君的命令是没有人可以违抗的……另外，您至少应该称呼我一声‘娘’，而不是直呼名字。”
走过来的女子之所以让林雨激动，那是因为她长了和林雨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容，虽然妆容修饰不同，但那温和又带了清冷高贵的气质，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而她的言行也与自己记忆中的相吻合——哪怕是和最不喜欢讲理的小孩子相也依旧把他当地位对等的对象，心平气和蹲来跟他讲明应该有的礼貌，不强势却温柔执着地纠正孩子对自己的称呼。
凌子玉咬着唇看山梁下方，那些面部表因模糊而显麻木的孩子在打闹、欢呼——要命的是，就算是在做着这么闹腾的行为，面部表应该是极为丰富的孩子们，脸上仍是平静的麻木，仿佛心的欢娱只是镜面里的映象，折射不到实体的脸上来。
他把手背在身后，本来已经是一个肉嘟嘟、玉雪的手突然间就又变回原来的尖锐指爪跟鳞片，吓了之前陪他玩耍的小雪狐一跳，受惊的小往林子里一钻，就这样仓惶跑走了。
被他唤作“敬元颖”的女子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微笑道：“你倒好心。”
凌子玉的面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绪。就这样木然地跟着母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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