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天天睁着眼都是天黑
这些情绪很快又被心疼覆盖，闵朗为焰娘擦去眼泪，温柔关切地问：“怎么哭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等到明天？”焰娘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悲凉，每一个字吐出来都令闵朗不忍。
闵朗光着身子，不想再跟焰娘睡在一个被窝里，怕碰到她的玉体又起了情欲，他不是纵欲之人，现在更得时时刻刻顾忌一个盲人的情绪，太频繁了，怕吓着她。
闵朗穿上裤子，俯身到焰娘耳边，小心翼翼地装傻说：“你说你怕怀孕，你又紧紧地抱着我，我就以为你只是怕怀孕，并不是不肯了，以前我跟你亲热的时候，你不也常说不要不要么，其实并不是不肯啊。”
“以前我是笑着说的，我刚才是笑着说的么？”焰娘气鼓鼓地说。
“那——那我判断失误了。”
“你又骗我，我是真不肯，还是假不肯，你会分辨不出来？你把我的衣服脱光了，我不害羞，不害怕么？我被你控制着，躲也躲不开，我眼睛又看不见，我吓坏了，不往你怀里躲，往哪躲啊？”
闵朗的心毛毛的，随口宽慰一句：“不会那么巧，一次就怀上的。”话一出口，后悔了，因为焰娘认为会怀得上，形势对他才是有利的。
不料，焰娘害羞又生气地说：“你那是一次吗？你——你弄了有半个时辰。你其实就是想我怀上的。”言毕，泪又涌了出来。
闵朗心虚，脸一阵红一阵白，为焰娘擦掉眼泪，无辜地为自己辩解说：“尽管我很想跟你亲热缠绵，但你后来要不迎合我，我也不会弄那么久。”
“我一时心软，不想你事后感觉像是在奸尸，你那么好面子，事后，一定会以此为辱，才迎合你的，何况那时我已经失身于你了，还有什么好藏着的？”
闵朗倒被逗笑了，顿时觉得身上一阵温暖，感动之余又觉得这女人也太有趣，不禁在焰娘的脸上亲了一下，说：“焰娘还是跟以前一样体贴嘛！我的焰娘回来了。”
焰娘非但没有笑，反而往被子里缩了缩，闵朗心里浮起一丝悲哀：最亲密无间的事都做了，她却还是不愿意跟自己亲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永远都只为你自己着想，你把眼睛蒙上一天试试，你就知道瞎子有多痛苦了，你还让我怀孕生子，你为何不多想想，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照顾孩子？我不能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不能为孩子做衣，做饭，什么都不能做，我有多痛苦。”焰娘的眼泪多了起来。
“你转过来，看着我。”闵朗发出认真的命令。
“我转过去，也看不见你。”焰娘抽泣着说。
“你看着我，我就认为你看得到我。”
焰娘不动，闵朗自作主张把她给转了过来，看到她泪眼婆娑，心啾啾地难过，把她扶着坐了起来。
焰娘只是裹着被子，似乎无力反抗，就由着闵朗把她裹在怀里，闵朗三句教训两句爱怜地说：“我花了近七年的时间找到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么？我闵朗难道缺女人给我生孩子么？我只是想要我们的孩子啊。你还年轻，不过是眼睛看不见而已，不耽误你长命百岁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肯定死在你前面，我死了以后，谁照顾你呢？闵诺小小年纪就立志长大要当大将军，我们闵家在官场上从来就没顺过，我父亲三十六岁就官场不顺抑郁而终了，祖上当官的，总是命不长，没一个活过四十，我虽说不信命，但心里也不能不怕。闵诺日后要是真的当了大将军，哪天早死在战场上，或者早死于官场争斗，我也得病死了，就留你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办。我想你怀孕生子，其实是想将来多个人照顾你，你懂不懂？我又没让你生七个八个，还是一开始你自己说的那个数，这次，要怀上，就怀上呗，不是坏事，是喜事。你看不见孩子的相貌，我可以为你描绘啊，你不能为孩子做衣做饭，家里有的是仆人可以做啊，当个好母亲，不一定非得做这些事情啊。”
“什么都看不见，活那么长做什么？人说，死就是两眼一闭，天黑，我这天天睁着眼都是天黑，跟死无异。”焰娘哽咽痛苦地说。
闵朗喉咙生疼，也哭了出来。哭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再心疼这个女人有什么用，他不能代她承受痛苦，不能带着她从黑暗里走出来，看一看大千世界的多姿多彩。
焰娘接着说：“一个人活着，就只能被别人照顾，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当废人，与其让别人照顾我，我更想照顾别人。”
闵朗将焰娘从怀中移开，她一脸的泪水，他一边擦一边说：“你读了那么多书，可以教孩子做人，你的手是天生弹琴的手，可以弹出世上最动听的声乐，使人享受其中。你就只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呆着，就是救我一命。而我手上有几千人跟着我讨生活，你救了我，就是救了几千人，你怎么能是废人呢？”
“现在你说的话，我不敢相信了，因为你以前骗我骗得太多了。”
“我骗你什么了？你一件一件说出来。”
“我说了，我不会喜欢别人，一辈子就只会喜欢你，你不信，嘴上不说，却搁在心里，这太叫人害怕了。我不过跟赤由见了几次面而已，你就怀疑我会变心，狠心把我跟孩子分开，硬把我送到余杭郡去，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眼睛看得见时，都看不出来你的伪装，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敢跟你生活在一起么？”一说到这件事，焰娘就无比难过。尽管去余杭郡跟她眼睛瞎了没有直接关系，但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做此假设，假设她没有去余杭郡，没有碰上贼匪，眼睛就不会瞎了。
焰娘的眼睛仿若变成了泉眼，闵朗刚为其擦掉流出来的眼泪，里面紧接着又冒出晶莹剔透的水来。
闵朗爱怜至极，声音也越发温柔，说：“我要是不信你，我会苦苦寻找你近七年？人的一生有几个七年啊？我从来都没有怀疑你会变心，我只是怕你被骗，被抢。你太单纯了，你不知道男人有多坏，心机有多重，花样有多多。你跟赤由并非只是见了几次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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