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第一
当今天下，西合国独大，先是拿下了北漠，而后直取定京，一举灭了金国皇室，成就大统。
南国幸有天障云山护佑，方才保住了疆土，却仍需对西合俯首，年年朝贺。
然，天下分分合合之间，江湖却一成未变。
若说国与国之间看重的是定京城中的一方水土，那江湖中人的圣地就要属水城，黄犀了。
西合十八年秋，正值武林大会放榜之日，此时的黄犀城中汇集了天下武林名士，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各家酒楼无不客满为患。
老字号客栈，辅林阁中，掌柜的正靠在柜台里，望着和往日相比成倍涌来的各路人马，一面伸长了耳朵偷听这些人谈话，一面暗自准备，以防暴动。
敢在黄犀城开门迎客的，谁没有几下真功夫？
只是……他看着被挤到大门外的人，心头觉得有点意思。
不知今天这些人是要唱哪一出！
“掌柜的……”正琢磨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女声，他扭头一看，不是宿墨教教主夫人么！
一旁闹闹嚷嚷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名从楼上下来，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
她身形娇小，长发如墨，只用一支血玉簪子随意绾了个髻。腰间束了一条红色的缎带，一侧坠了些许流苏与一枚血玉玉佩，行动间偶有佩环声声，引人侧目。
分明是极为简单的装束，却让人眼前一亮，姿容无双。
“快看！就是她！宿墨教教主夫人，红菱！”
忽然一旁有人指着她高呼，神情十分兴奋。
“难怪方教主会折在她手里！果真是个美人！”
“就是不知道功夫到底怎么样！”
“怎么样也是天下第一！”
场中的安静被打破，众人纷纷指着红菱，议论声此起彼伏。
掌柜的终于听出了些眉目来，看红菱的眼神也起了变化，唯独当事人还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平复了下被那些人吓到的心情，红菱跑到掌柜面前，小声问道：“掌柜的，请问方重良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刚刚还在热议红菱和宿墨教教主方重良的众人立即没了声，怎么方教主的行踪连教主夫人都不知道？
掌柜也愣了神，好一会才想起来什么，从柜台里拿出几个包袱，往红菱面前一放，“这……方教主昨天夜里就走了，走的时候把夫人您的行礼都放我这了，让我转交给您！”
方重良走了？
他果真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么？红菱低头看着包袱，对旁人强加给她的称呼习以为常。
原本昨日她一回客栈就想去找他，但想起他离开擂台时的臭脸，只觉得心惊胆战，磨蹭到今日，她一早就跑去他房里，却是空无一人。
“对了，夫人您的马也还在马厩里。”掌柜一看红菱的神色，赶忙又补充道，“夫人您可以在这随便住，方教主把房钱都付过了！”
叹了口气，红菱对掌柜点了点头，抱起自己的包袱转身上了楼。余下一干凑热闹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比之前来客栈时还要震惊！
原来，今日武林榜一放，红菱的名次竟然越过了方重良，位于榜首，成了新一任的天下第一！
可方重良是何人？
十五岁就在武林大会夺得魁首！蝉联两届天下第一！创建了威震江湖的宿墨教不说，更是当今江湖公认的武学奇才！
若不是擂台上红菱与楚荷山庄二公子勾结，从背后刺伤了他，恐怕今年的天下第一还是他方重良的！
“只是这红菱……一没签生死契，二来，半道上场，怎么天下第一就给她了！”有人不解，刚才一看，红菱根本没几两功夫，要是这样都能算天下第一，那他们还要不要老脸了！
“你们不知道？主办方还不是因为她是方重良的女人，觉得人家家事不好干涉，才把这天下第一给她的！”
看红菱走没了影，众人立即又谈论起昨日在擂台发生的事，没想到方教主气性还挺大，居然扔下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小娘子连夜离了黄犀城！
“这话不对，人家方教主也确实是被红菱给打下擂台的！我看啊，这天下第一还是算得了准，你们谁上去能把他打下来？”一旁有人附和道，他从前就看方重良不痛快，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宿墨教主也有今日这般成为笑料的时候！这么一想，他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知不一会，楼上又传来脚步声，只见红菱正从楼梯上往下走，手中不但抱着刚才掌柜给的那几个包袱，更是多了几样物件。
下到一楼，红菱对着挡了她路的人微微鞠躬点了点头，那些人立即往边上退开，目送红菱往后院去了。
这江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更何况，如今的黄犀城可算是众目睽睽，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闹得人尽皆知。
在场的谁不知道后院里住着的是楚荷山庄二公子楚旭阳呀！就算真有不知道的，稍稍一问，便一清二楚了。
“红菱！不好了！”
午后，红菱正在小厮的协助下为楚旭阳换药，就听见门外传来惊呼，不待她回应，便有一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推门入内，面色焦急的看着她。
“怎么了倾画？”此女是自幼与楚旭阳有婚约的未婚妻，不过之前红菱并未听说过她，若不是这次她跟着楚旭阳一同来黄犀恐怕红菱仍不知情。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倾画抬手指着院门方向，看上去吓得不轻。红菱刚准备去外面看看，就听见有人大喊。
“红菱！给我们出来！”
“出来！”
“你别去！”倾画见红菱往门边走，立即拉住她的手。虽然心中因为楚旭阳对红菱的情谊十分不满，但此时楚旭阳昏迷，她断不能让红菱在自己眼前出事！
就这一会功夫，外面的叫门声就变成了咒骂，红菱不解的看着倾画：“那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们都是因为你刺伤方教主，来声讨你的！”
都是方重良的爱慕者吗？
红菱仔细听了听，果然都是些女人的声音，想不到方重良人走了，却还给她留了这样的事！
不过，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让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吧，省得她还要一直背负着宿墨教教主夫人的名头！
做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她拉开倾画的手，往外走去。
谁知刚刚推开门，便有鸡蛋和青菜叶子扑面而来，砸了她一身。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凭什么跟着方教主！”
“还真有脸出来！”
什么时候江湖上的人也兴起了这样的手段来侮辱人！红菱本就因为方重良不辞而别心情不善，这会被人一砸，火气也窜了上来，伸手抹了一把脸，瞪着乌泱泱的人群就喊：“我跟方重良没有关……”
啪！
又一个鸡蛋飞来，打断了她的话。
“先是勾引方教主，这会又跟楚家二公子好上了！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砸她！咂！”
女人们因为红菱开口说话愈加激动起来，完全不顾仪态，拧着从客栈厨房拿来的东西就往红菱身上扔。
“住手！”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人群，站在红菱跟前，长袖一挥，将飞过来的东西尽数吸纳，推了回去。
那些刚才还叫嚷着使劲砸的女人顿时被自己扔出的东西砸了满头满脸，却只是瞪着那俊逸非凡的白衣公子，全然不复面对红菱时的嘴脸。
那人见场面安静下来，先是从袖中拿出一方绢帕，轻轻将红菱脸上的污渍擦去，才转头静静的看着对面。
虽是不发一言，但众人却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如果说方重良是一柄千锤百炼的寒兵，那眼前的公子就是一枚浑然天成的美玉。
为何此前从未发现江湖上还有这样风姿卓然的公子！
“大家真的误会了。”也许是被这些女人的善变和吵闹扰得累了，红菱也没有那精力再与她们生气，只是平淡道：“我跟方重良没有关系，是他将我从楚荷山庄绑到宿墨教，并且不放我离开。楚荷山庄与我是结义兄妹，旭阳是我义弟，所以我和他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说完，红菱对那白衣公子笑了笑，以示道谢，便要转身回屋，却忽然听见有人问道：
“那你对方教主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为什么要与楚旭阳勾结刺伤他！”
停下脚步，红菱心头一震，对方重良的感情？她该对方重良有感情吗？
“我没有与旭阳勾结，是他在擂台上明明已经重伤旭阳，赢了比赛，还要痛下杀手，我才为了救旭阳而刺伤他！”
“那你对他有感情么！你刺伤他，不怕他伤心么！方教主对你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是没有心还是装作感受不到？”
那声音仍是咄咄相逼，红菱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问出这样的话！可众人却都疑惑的看着她，神情一致，让人轻易不可分辨。
“我想对他道歉，但是他已经走了。”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避开感情二字。话音一落，便立即推门进屋，余下那白衣公子和众人。
外面的动静倾画听的一清二楚，见红菱这幅模样，立即端来铜盆帮她擦拭，红菱说的话无疑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既然红菱无意于旭阳，那只要她努力，终究能讨得他欢喜！
只是红菱却无心理会倾画的动作神情，进屋后就呆呆的往凳子上一座，思绪还停留在那人的问话上，自问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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