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痛点

第125章 痛点

“你何时变得这么勤奋?”云琇嘴上挤兑,心里泛起丝丝甜蜜,“当爹就是不一样。”

凌骁能出声,必然不吃哑巴亏,挤兑回去:“说话凭良心。”

他不想提过去,话题戛然而止,望着琉璃窗外的绿意盎然,叹气:“往年这个时候马球赛差不多开始了。”

云琇顺话问:“今年不办了吗?”

“不知道。”凌骁收回目光,懒散靠在软垫里,“三年没去,球技生疏,偶尔玩玩还成,比赛就算了。”

到底因为她,云琇心里不是滋味:“要不包园子听戏,就我俩,好不好?”

“不想去,”凌骁闭着眼,惬意晒太阳,“你想听约个局就是,我难得歇几天,在家睡觉。”

“你不去,我也不去。”云琇主动靠他身旁,“赵青琼她们知道我回京,约了两次,我都推了,免得人问东问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凌骁语气带着责怪,“多大点儿事,抛夫弃子,得感谢我爹开明,不然你这辈子别想进侯府。”

“至于吗,”云琇推开他,埋怨,“我看你嗓子还是哑了好,动不动把‘抛夫弃子’挂嘴边,我还不是为你好,再说我带凡哥儿过三年,没见你来找我们,怎么不说你‘抛妻弃子’啊?”

“是你自己要走,凭什么要我去找?”凌骁快成怨夫,“看在你老实回来的份上,不稀得跟你计较。”

“呀!你这人,中山狼啊!”云琇朝他胳膊一巴掌,“我给你解决完麻烦,你翻脸不认人,前阵子谁求我留下来,狗吗?”

凌骁:“汪。”

云琇:“……”

没救了。

凌大狗子过了几天清静日子,临出发前头晚,把两个小崽子轰到西屋去睡,他要一个人霸占云琇。

云琇以为他为那事,特意早点上床等他,平时凡哥儿和他们睡,焕哥儿三不五时凑热闹,两人不可能像以前无忧无虑,好不容易独处,凌骁却没动静。

“你累了?”她问得很委婉。

“还好,”也不知道凌骁听没听懂她的意思,“明儿早起,天亮就要出城。”

云琇总觉得三年不见,两人之间有隔阂,无奈道:“我以为你想,算了,睡吧。”

凌骁嗯一声,翻身侧卧,背对她。

三年前,他们一直相拥而眠,三年后,他却留她个背影。

“凌骁,”云琇睡不着,唤了声,“睡了吗?”

凌骁困意上头,迷糊应声:“何事?”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问。

“没有,别瞎想。”凌骁翻身平躺,握住她的手,“快睡吧。”

算起来,这是云琇第二次求好,被拒绝。

她觉得不对劲,爬起来,摇醒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凌骁被她逗笑,而且笑醒了,拉她躺下:“媳妇儿,你这吃醋的毛病得改改。”

云琇不满看着他:“那为什么不碰我?”

“明儿一早出城,”凌骁耐心再解释一遍,“冀州流民匪患闹得凶,当地官兵镇压不住,知府连夜请求援手,燕京没当回事,派营房一众小队过去,半月就回来一个报信的。”

云琇听出严重性,急忙问:“其他人还活着吗?”

“不知道。”凌骁嘴角微微下沉,“具体情况到当地了解。”

云琇想着不对:“覃家庄子在冀州,好歹有家兵,知府为何不联手覃家?”

“家兵最多保护庄子,又不是正规军,”凌骁笑了笑,“本来覃英去,他在那边住过,比其他人熟悉风土人情,可前程子又被派去阳关,敦促重建新城。”

“重建不归工部吗?”云琇了解一二,“他现在属兵部吧,关兵部什么事?”

“他去布防。”涉及军事要密,凌骁不便多说,“外面有多乱,你回京也看见了,燕京看似太平,那是大家不出城,眼下四方城门加派御林军,没有通牒文书天王老子也进不来。”

“卡这么严?”云琇带孩子不怎么出门,消息闭塞很多,“我说京圈儿那群夫人成日不是牌局,就是茶局,要么在府上开堂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好日子过久了,惜命。”凌骁坦然道,“幸亏当初齐言纳谏只打三座城池,要按原计划,必出内乱。”

“眼下够乱了。”云琇听着,不想凌骁走,“非去不可啊?你嗓子没好利索,告病假不行吗?”

“能说话就成,”凌骁安慰似的摸摸白皙脸庞,“最晚上十天就回。”

原先觉得他成日吃喝玩乐,一副纨绔子弟做派,感觉一辈子就那样了;如今凡事以公务为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云琇反倒高兴不起来。

“我不想你走。”她是女人,没法心怀大业,方寸之地想得最多还是丈夫和孩子。

“过程子就回。”凌骁见她关心自己,挺高兴,“保证平平安安。”

云琇不愿意也没辙,提要求:“这次记着,等回来那什么。”

凌骁说好。

云琇夜里醒过一次,想想不甘心,见凌骁睡得很沉,偷摸一把,心思没问题啊,为什么不想,为什么不碰她,就是有古怪。

凌骁隔天起得很早,走的时候,云琇还在睡。

她洗漱时怪春柳:“小侯爷走得早,肯定与平日不同,你三年不伺候人,眼力见也变差了,都不知道叫醒我。”

春柳冤枉:“大奶奶,奴婢是想叫您来着,小侯爷不让,就走时说,郡主娘娘一时半会回不来,府上派了大半家兵去畅春园,请您和二位小公子也过去。”

也算未雨绸缪,云琇问:“就留老侯爷一人在府邸?”

春柳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虽说不愿意和平康郡主同一屋檐下,但世道不好,云琇还是以大局为重。

她带着两个孩子吃完早饭,便启程去了畅春园。

凌骁应该跟平康郡主打过招呼,她对母子三人到来并不意外,邱妈妈送来茶点,又端来小孩子喜欢的果子糕饼。

焕哥儿毫不客气拿起来就吃,凡哥儿怯生,想吃又不敢拿,咬着自己小手指,眼睛滴溜溜转。

平康郡主看出孩子心思,叫邱妈妈把果盘拿到凡哥儿面前,让他挑。

凡哥儿来回看几眼,最后指着焕哥儿:“想吃哥哥的。”

焕哥儿听见,立刻拿块一样的递给他,小主人似的介绍:“这个最好吃。”

凡哥儿接过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糯糯说:“谢谢哥哥。”

“天气好,让奶妈子带孩子去外面玩儿,”平康郡主喜不喜儿媳是一回事,但对两个孩子尤为满意,叮嘱邱妈妈,“多找几个丫头婆子跟着,别磕着摔着。”

邱妈妈应声,带孩子们出去。

屋里只剩婆媳俩,云琇先开口:“母亲,媳妇糊涂,做了错事,求您原谅。”

“我原不原谅你有什么关系,”平康郡主轻哼声,又叹气,“骁哥儿为你,连命都不要,我是管不了了。”

云琇本意不是伤害,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倒能体谅郡主爱子心切,“母亲,媳妇初衷绝非恶意,对凌骁用情您知晓的,没成想顾姑娘与他无缘,也没好好照顾他。”

提起顾繁霜,平康郡主也是一肚子怨气。

“你怎么能把自己丈夫拱手让人?”她责问云琇,“就算天大委屈,孩子也不要了?太狠心了。”

云琇紧抿嘴唇,默默听训。

“我看在孩子的份上,且不计较,”平康郡主又是一叹,问起凡哥儿,“老二跟他爹极像,年纪与焕哥儿差别不大,你们孤儿寡母支撑三年不易,生产时可顺遂?”

“是难产。”云琇实话实说,“九安堂的大夫救了我们。”

“该感谢人家,”平康郡主语气放缓,又叫邱妈妈进来,“你备些银钱去九安堂,跟他们掌柜说,若燕京有人找麻烦,只管报‘忠毅侯’的名号。”

邱妈妈嗳一声,领命下去。

平康郡主又转头对云琇说:“我还是那句话,骁哥儿容你,我便容你,往后你好自为之,照顾好丈夫孩子,别辜负骁哥儿对你的深情。”

云琇低头说是。

平康郡主的身子三年每况愈下,对比脸色,显而易见。

云琇听训完,从屋里出来,春柳跟在后面,低声说:“大奶奶,奴婢听邱妈妈说,郡主这几年过得不安生,为小侯爷操碎心。”

“小侯爷就是她的命根子,”云琇望着远处一起疯闹的小哥俩,眯了眯眼,“当母亲的,终归希望自己孩子一世平安,她是,我亦是。”

“奴婢寻思,郡主娘娘应该有所悟,”春柳说,“邱妈妈一直没忘大奶奶恩情,明里暗里替您说不少好话,不知比那死了的康婆子好多少倍。”

“邱妈妈是明白人。”云琇提着裙子,一步步下台阶,“正好趁小侯爷不在,你抽空把太医院的方子给安大夫瞧瞧,他问什么你如实回答,记得别空手去。”

春柳说明白。

安恩同照顾云琇母子三年,也了解她的秉性,坦诚接受馈赠,然后认真询问,另开方子。

云琇把他的方子私下拿给叶太医看,叶太医觉得新方子比旧方子好,去太医院重新配药丸。

药丸需六到七日,云琇掰着指头等凌骁回来。

凌骁说最多十日,到第十日云琇怕他回去没看到人着急,早早叫春柳去府里迎人,她则带着两个孩子,在畅春园备好酒菜,等着接风洗尘。

平康郡主也急,邱妈妈两头跑,时不时问春柳回来没。

“眼见快中午了,”邱妈妈说,“郡主娘娘的意思,请两位小公子先吃,别饿着孩子。”

云琇嗯一声:“叮嘱过奶妈,孩子一切照旧,也请郡主先吃,我一人等着就行。”

邱妈妈说知道,正打算退出去,被叫住。

“妈妈,一会孩子午睡,我亲自回府,”云琇怕又像上次,凌骁躲哪养伤去了,“郡主身体不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掂量讲。”

邱妈妈恭敬点点头:“大奶奶放心,奴才明白,郡主身体大不如从前,是不能再操心了。”

云琇安排完一边,又叫来婆子,提前给孩子喂饭,吃饱玩会儿差不多该睡了。

午时末,她顾不上吃饭,备车去了侯府。

春柳还在垂花门等,见到她下车,迎上去,惊讶道:“大奶奶,您怎么来了?”

云琇有条不紊道:“赶紧打发人去小宅看一眼,若小侯爷没在,再去枢密院,找个相熟的同僚问问,十日前派往冀州的人回来没?”

春柳应声去办。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出去的一圈的小厮回来说,去冀州的都没回来。

云琇就怕凌骁在外面出什么事,急切道:“为何没回?何时回城?可问清了?”

小厮一五一十回答:“大奶奶,小的问过,没个准话,再问细,就被赶出来。”

春柳见她脸色不好,在旁边安慰:“大奶奶,都没回,兴许路上有事绊住了。”

云琇不敢赌,转身进了垂花门,叫前院管事找来十个拳脚不错的家兵,穿上最普通的民服,备快马即刻启程去冀州,总之不管别人如何,凌骁绝不能任何闪失。

冀州离燕京不远,快马加鞭从官道一路杀过去,不过大半天时间抵达目的地。

凌骁从知府安置点出来,看见自家家兵正在找人,还以为侯府或畅春园出了什么事,立刻上前询问。

结果让他意外,又啼笑皆非。

他叫家兵遣返回话,最多再过五日。

云琇隔日知道凌骁无事,心回落到肚子里。

春柳笑道:“大奶奶,奴婢就说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

云琇瞪她一眼:“他嗓子不好,真碰上事儿,叫不出喊不了,怎么可好。”

“这话让小侯爷听见,又要高兴得睡不着。”春柳打趣,“奴婢旁观者清,他离不开您。”

“少胡扯,”云琇骂她不害臊,“你好歹姑娘家,嘴上没干净,是得找个婆家管教你。”

春柳吓得立刻闭嘴。

云琇数着日子过去五天,这次她直接备车去城门边的茶楼,找个视野开阔的雅间,坐窗边等。

凌骁下午进城,她眼尖,从一众人里发现他,起身提着裙子,匆匆忙忙下楼,钻进自家马车,叫车夫传话。

车帘被大力掀开,人影一跃而入,云琇来不及说话,就被扑倒在软毯上。

“晚回来也不知道给家里报信。”她抱着他,嗔怪道,“你再不回,我就去枢密院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们把我夫君还回来。”

凌骁嗓子起色不大,但说话没问题,笑出声,“别,云璎在圈儿里够出名,你别凑热闹。”

“我不管。”云琇嫌他重,推了推,“谁让我夫君不好,我也不让他好过。”

“有你这话就够了。”凌骁起身,拉她坐好,心满意足笑笑。

云琇有意暗示:“先回侯府,洗澡水备好。”

“晚上吧,”凌骁迟疑下,“我一会还要去枢密院。”

云琇凑过去,眯着眼问:“躲我呢?”

“没有。”凌骁往后挪了挪,“别胡思乱想,说好晚上就晚上。”

云琇心思是不是自己太主动,把对方吓到了,勉强答应:“成吧,就今晚。”

说好晚上,凌骁像故意的,吃完晚饭后,去了枢密院,再回来已近亥时,畅春园落锁落得早,云琇哄孩子们睡觉,自己也睡着了。

早上醒来,厢床那边干干净净,一片褶子都没有。

云琇顿时七窍生烟。

午时,凌骁回府邸找老爷子谈事,从书房出来,被云琇堵个正着。

“你昨晚去哪了?”她跟在他后面,语气低沉。

凌骁老实交代:“我忘了园子落锁时间,半路想起来,回府睡的。”

云琇继续兴师问罪:“你昨儿干吗,回那么晚?”

“流民问题需书面详情。”凌骁神情诚恳,“过程子燕京各家大户设棚施粥,你提早有个准备。”

“你少岔开话题,”云琇拉住他,“说好昨晚,故意躲着我是不是?”

凌骁环顾游廊左右,有点想笑,又很无语:“大庭广众,回屋说。”

云琇憋着火,跟他进主屋,赶走丫头婆子,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凌骁吃药喝水,笑着回答,“畅春园大门锁了,我进不去,总不能让我睡街上。”

“你说的,只有你不想,没有你不能。”云琇就觉得有蹊跷,“这会说园子锁了,进不去,骗三岁小孩呢?”

“我是说过,”凌骁笑意更浓,“谁吃饱撑的,翻自家院墙。”

他越笑,云琇越气:“以前赶都赶不走,几年不见,变圣人了?还是你有别的事儿瞒着我,怕我知道?”

“就凑巧。”凌骁解释像越描越黑,“反正你现在回来了,不在乎一两日,等我忙完这程子,好好陪你。”

“忙完这程子?”云琇听着更不对劲,“昨儿说晚上,今天说这程子,这程子是多久?你给个准话。”

“十天半月?”凌骁随便编,“肯定不是年底。”

“离年底还有大半年,”云琇冷笑,“你怎么不说到你八十大寿呢?”

“兴许活不了那么久。”凌骁回答气死人,“媳妇儿,以前少年不知愁滋味,没烦心事儿,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现在不行。”

云琇继续冷笑:“生焕哥儿那会,也没见你发愁,你少年的时间挺长啊。”

“就是太顺,没长心。”凌骁说着,笑意渐渐消失,“闹出笑话,是我太自负。”

云琇愣了愣,猜自己说了什么触动他的痛点,态度软和下来,“没有,没有,我从来没笑话过你,我就奇怪你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觉得你留下是暂时的,”凌骁眼底最后一点笑意褪去,颓然道,“我娘对你没好话,我改变不了,但我不是傻子,你和老二气色不错,能顺利来京,定有人照顾,我知道是谁。”

他自嘲笑笑:“我不动他,一来是你退路,二来不值得我动手。”

“就因为这,不碰我?”云琇不得不多想,“三年里我一直带着凡哥儿,除了孩子,没和任何人染指过。”

“眼下不代表往后,”凌骁说,“不是举国内患,我们可能这辈子不见面,内患迟早平定,到时你还可以回扬州,或别的地方。”

云琇恍然回神:“所以我说不走,你根本不信?”

“不全信,”凌骁安然面对她,“不碰你,不全是刚才说的那些,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云琇措手不及,“我说了,未曾想伤你,崔家这个靠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没靠山我一样过,”凌骁清清嗓子,“我在你心里就不是好东西,男盗女娼,不学无术,空有个‘忠毅侯’的名头,到头还需女人保护的废物。”

“我从没这么想过你,从来没有,”云琇百口莫辩,“你若不好,我也不会跟你来燕京。”

“当初是当初,”凌骁望着窗外,幽幽道,“等发现一切不尽如人意,我也护不了你的时候,你自然要走。”

“我真的没这么想过你,凌骁。”云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跪坐在榻上,抚着他的手背,“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凌骁抽回手:“不管你什么苦衷,从今往后,你在我身边一天,我护你一天。”

云琇并不开心:“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凌骁肯定回答。

云琇问:“那为什么不信我?”

凌骁反问:“你信我吗?”

云琇说信。

“那为什么要走?”

话题绕回原点,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你答应我好好治嗓子,能做到吗?”云琇开口打破僵局。

“我尽量。”凌骁给自己留余地。

云琇心酸,只问:“我回来了,你不想好好过吗?”

“想。”凌骁说,“但我不想同一坑里摔两次。”

云琇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道:“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

“不知道。”凌骁确实不知道,“兴许以后会好,兴许不好。”

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也是死结,云琇换个问题:“以后晚上都分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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