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真正危险才开始

第134章 真正危险才开始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隔多久,破木门倏尔打开,凌骁甩甩拳头上的血,沉着脸出来。

云琇看眼他,又看眼破庙堂躺在地上的谢宗仁,放下簪子,提着裙子跑进去,确认人还活着没。

谢宗仁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后背被鲜血浸透,侧脸红肿,神情痛苦,张着嘴吐血。

“能听见我说话吗?”云琇伸在空中的手僵了僵,又缩回来,低声道,“谢驸马?驸马爷?”

谢宗仁眼神开始涣散,指尖微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云琇觉得他情况很糟糕,再等雨停,怕来不及救治,催促道:“赶紧去找辆马车,什么车都行,把人拉到长安城,谢驸马快不行了!”

家兵不敢动,头领虚虚看眼凌骁,见他给个眼色,立刻转身去办。

雨点打在车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单调、规律,令人心烦。

车内除了神志不清的谢宗仁,还有满眼焦虑的云琇,以及压着火气的凌骁。

他不管谢宗仁死活,都不可能放云琇独处,守尸都不行。

云琇呢,一边提防凌骁把谢宗仁弄死,一边关注谢宗仁身上的伤。

谢宗仁时不时喃喃低语,混沌不清,凌骁懒得理,云琇思忖片刻,凑近听了听,听见对方不停喊着“琇儿,琇儿”,不由微微一愣。

凌骁目光顺势而下:“他说什么?”

“他喊疼。”云琇淡然起身,眼神带着几分抱怨,“明知故意激怒,为何动手?打死他,我们此趟前来有何意义?”

“明知故意,才揍他。”凌骁不以为意,“要他长记性。”

说着,他一把强行拉她到身边,愠怒道:“怎么?你心疼?”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云琇蹙眉,掰开他的手指,“我不是心疼他,我是心疼自己和你,这一路怎么过来的?我在燕京和扬州何时吃过这种苦头?你现在给张床,我立刻睡着。”

“我要你不来,不来,你就不听。”凌骁松开手,怒意中夹杂心疼,“没我们,他早死了,老子不要他救命之恩,反头咬我?呲牙的畜生就该打。”

“那你也不能往死里揍啊,”云琇争论道,“当爹的人,就不能把脾气压一压。”

凌骁冷哼:“我压火才留他口气。”

“你!”云琇别过脸,“蛮不讲理。”

凌骁啧一声,不再言语。

直到长安,两人谁也不理谁。

其实谢宗仁迷迷糊糊听见两人争论不休,他嫌吵,却又醒不过来,就听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安静。

这种争吵前世他和云琇也有过,但那时他满身尖刺,非要争个输赢,最后越吵越烈,必有一方受到伤害才平息。

而就在刚才,凌骁明显让着云琇,对外人,忠毅侯可没好脾气。

谢宗仁仅有的一点意识无奈又痛心,从前是为何啊……

正如凌骁所说,他并不想要驸马爷的命,而长安城的大夫看过后,也说谢宗仁的伤势主要在刀伤。

云琇松口气,对凌骁也有了几分笑脸。

“热水备好了,还有饭菜,”她笑盈盈地说,“赶路挺辛苦,要不是你护我,我兴许半路就折回京了。”

凌骁简单给出四个字,“不吃,不洗。”

云琇继续哄:“你怎么和焕哥儿一样,不爱洗澡?凡哥儿不好好吃饭,也随你吧?”

“屁!都是你错!”凌骁背对她,哼声翻旧账,“你跑三年,老大疏于管教,老二成日黏着你,屁大点事哭唧唧,跟小丫头片子似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云琇难得温柔,“吃饱洗干净,睡一觉,有精力再来细算,好不好?”

凌骁瞥她一眼,很受益先去沐浴。

期间家兵来过,见主子不方便,便告诉云琇,谢驸马醒了,声称要见夫人。

“我自有打算。”云琇低声叮嘱,“且勿告诉侯爷。”

家兵面露难色,犹豫片刻答应了。

吃饭时,凌骁心情好,云琇提了一嘴,“我去看看他的伤,顺便看他要和我说什么。”

凌骁刚开口,她立刻接着说:“他说有的没的,我马上走人,你要不信,派两个家兵守在门外就是。”

人肯定要派,但他也不想逼得太紧,显得自己毫无风度。

中午窗外的蝉鸣响亮,云琇一直醒着,等凌骁睡着,才轻手轻脚起来。

她带着家兵敲响谢宗仁的房门时,里屋的人似乎恢复精神,清晰传出个“进”字。

为避嫌,房门未关,家兵像两尊门神挡在进出的路,即便有客人好奇,看眼凶神恶煞的两人,避而不及。

谢宗仁披着外套,坐在临窗的圈椅里,背对着云琇,声音透出疲惫:“茶壶里有水,要喝自己倒,坐。”

“我不是陪你闲聊的,”云琇开门见山,“你说找我,我来了,你又不说。”

“追杀的人来了。”谢宗仁语气淡淡的,似乎不意外他能轻易获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未动手。”

“忌惮忠毅侯?”这是云琇唯一能想到的。

“也许吧,”谢宗仁始终保持坐姿,盯着窗外,“或者你们来了打乱他们的计划,不敢贸然动手。”

不敢贸然动手和不动手,意思截然不同。

云琇找个椅子坐下来,“什么意思?他们为何杀你?”

“不知道,”谢宗仁对于没把握的事,不会轻易下定论,“兴许我得罪官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杀我总归有好处。”

又或者他死也行,不死也行。

对方位高权重,草菅人命,开展这场杀戮游戏。

云琇蹙了蹙眉,又问,“你怎么知道杀你的人来了?外面有凌家家兵把守,并未听见任何禀报。”

“所以凌侯爷要你不来是对的,”谢宗仁终于有了反应,转头对她惨然笑笑,“长安城是西北一带最大的城镇,城里没有流民,街道铺面正常开展,说明什么?”

“城内繁盛,安定。”

“对啊,既安定,为何伙计揣着匕首?”

云琇微微一怔:“你看见了?”

“嗯,看见了,”谢宗仁微乎其微叹气,“就刚才有人送热水进来,以为我睡着,摸到我床边,转身时我看见他腰后鼓着,衣服下藏着东西,那形状十有**不是匕首就是短刀。”

而他镇定自若等待对方离开才叫家兵进来,这份胆识,倒让云琇刮目几分。

她问:“你当下怎么不叫救命?万一对方动手,不怕吗?”

“怕,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客栈埋伏几人,”谢宗仁平静回答,“我怕牵扯到你。”

云琇言谢:“你有这份心思,应该放在十公主身上,她对你非同一般。”

“我不喜欢她。”谢宗仁坦言,“当初不是因为她救我几次,根本不会娶她。”

“谢宗仁,时过境迁,你怎么还这么自私?”云琇声音冷下来,“你敢说娶十公主不是因为她的身世?她的公主权贵?既得了好,就该安分守己,守住来之不易的富贵,作下去对你没好处。”

“我偏要作!”谢宗仁倏尔提高声音,咳嗽起来,这一咳,撕扯到伤口,疼得整个人蜷缩一团,尤为可怜。

“你好好养伤,”云琇觉得他像要不到糖吃的焕哥儿,就知道闹别扭,“我会加派人手,不会有外人进入房间。”

“救我,你无非是为自保。”谢宗仁缓口气,戳破她的心思,“云家家底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你怕我死了,十公主追究,再有人拿我的死做文章,牵扯出云御史。”

“各省道巡盐御史,有几个屁股干净?”他不咸不淡道,“忠毅侯不是糊涂蛋,否则千里迢迢跑来救我?就凭我对你的念想,杀我一百次都不解恨吧。”

“你既然知道,为何图嘴巴快活?”云琇索性敞开道,“你安分养伤,侯爷不至于动粗,他是行伍之人,下手不比普通人,你经得起他几拳?保你不死是上上策,但回京路途遥远,难保没变化,侯爷不说,我敢肯定他不会把宝押你一人身上,谢宗仁,事关家族利益,谁都不会拿性命玩笑。”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琇儿,”他叫住她,“你这辈子认准忠毅侯了?”

“嗯,”云琇转头道,“我和他育有两子,琴瑟和鸣,是我想要的日子,从前你一直认为我虚荣,贪图富贵,并不是。”

这次不等谢宗仁再说话,她径直离开。

回到房内时,凌骁已经醒了,正坐在八仙桌旁一个人喝闷茶。

“说完了?”他睨她一眼。

云琇点点头,直言道:“谢宗仁说,追杀他的人已经到了长安,并就在我们下榻的客栈中。”

凌骁并不意外,“除非他全须全尾踏入燕京地界,否则这一路都会有人追杀。”

云琇觉得丧心病狂,“即便我们亮出凌家底牌也没用?”

“没用,”凌骁走到窗边,双手撑在台上,身子探出去望了望,“我带的是家兵,不是营房绿头刀,只要不涉及朝廷,对方不会忌惮,真正的危险才开始。”

转头,他对她啧一声,旧话重提,“所以不要你来,一点不听话。”

“我也是担心呀,”云琇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身,贴在宽厚的背上,“再说谢宗仁留的暗号你又不懂,若没及时赶到,你帮他收尸吗?到时我们出人出力,搞不好惹一身骚。”

“行了,知道了,”凌骁拍拍她的手,“我没别的要求,你离姓谢的远点。”

云琇无奈地笑,小侯爷是多爱吃醋,不怕酸……

但让人意料之外的是,为了谢宗仁多养几天方便上路,他们在长安城留了十余天,再没碰到奇怪的人或事。

临行前,城里府衙主事亲自送他们出城。

云琇恍然,难怪没人敢动他们,原来凌骁惊动了当地衙门,一个忠毅侯,再加上一个受伤的驸马爷,当地官员就算为头上乌纱帽着想,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两位京/城大爷折在自己地盘。

然而出了城,再往平阳的官道,气氛明显不大对劲。

谢宗仁的伤势不易骑马,独自坐在马车里,云琇戴面纱与凌骁共乘一骑,家兵将三人围在中间,领头的拉了拉缰绳,靠近道:“侯爷,从半个时辰前,小的没看见途径的商队,有些太安静了。”

凌骁也有所察觉,警惕环顾四周,“加快脚步,务必在日落前到达平阳驿站。”

领头抱拳说是,吹了个响哨,示意全速前进。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在天黑前踏入平阳县的城内,这里民风淳朴,远不如长安热闹,百姓睡得早,他们进入客栈时,大堂里黑漆漆的,掌柜不知去向,就柜台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方寸之地,瘦皮猴儿似的伙计支着腮帮子,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家兵上前敲敲桌面,粗声粗气说:“住店。”

伙计突然惊醒,不耐烦想骂人,可看了看来者行装,忙换副笑脸,“各位爷不像普通走商,要几间上房?”

“一间。”凌骁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沉声道,“不要太多窗户,干净即可。”

伙计看见大银锭,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客官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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