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渡河之战

洛阳城里的人本就对太子没有抱有希望,他们觉得可笑的是太子没有过黄河就自己溃散了,不过也好,早点败了可以让皇帝知道他之前的决定多么荒唐,也好早点御驾亲征。

王基对伪太子失望之至,没有过河军队就散了,简直不给他立功的机会,他本想渡过黄河去追击,后来想想犯不着孤军深入,万一碰到赵国的援军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从北、东和南三方来援的军队听说太子军队的哗变后,就驻足不前,静观其变,对于他们来说,缺乏强有力的统一调度,他们上去也不过是往死人坑里填尸而已。

王基准备等太子军队撤走他就离开,可是对方剩余的那点人好像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他感觉有趣,便继续停留观察。

等到第三天,探子来报,赵军居然渡河了!

王基惊奇,这伪太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就这点兵力也要和他过招?不过对他来说更多的是惊喜,肥肉主动送到嘴边来了!

参将呼延谟再次建议趁敌军渡河一半发动袭击。

“大人,敌军只有我们一半兵力,却毫不畏惧敢于渡河,事出蹊跷,末将认为我们应当谨慎,先攻为上,末将愿意带领一支兵马立即杀出!”

王基快被他烦死了,这家伙自认为足智多谋哪晓得自己的用意。

“呼延将军!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把伪太子给我吓跑咯!要打仗有的是机会,等到他们过河走出几里后就轮到你发挥啦!”

呼延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敌人的举动太反常了,他们肯定知道河对岸的军队,若不是有恃无恐何敢为此?可惜王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灾难也许就要降临......

徐谦和太子带着北军渡过黄河后,迅速齐整队伍急行军十里,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距离的奔袭乃是家常便饭。

而此刻王基的队伍正在集合,士兵嘻嘻哈哈没有任何紧张感,按照王基的预计赵军起码要半日才能到达他的所在地,时间绰绰有余。

王基在营帐里饮着小酒,一杯又一杯,等会儿他队伍列好后就以逸待劳,用双倍的兵力一举将赵军击溃,擒获伪太子,如此大功,马上就能封侯拜相了,

忽然他听得外面马的嘶鸣声和士兵的喊叫声。

“集个合也这么吵!”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呼延谟闯进来道:“大人,不好了,赵军杀过来了!”

王基摇摇晕乎乎的脑袋。

“呼延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对面要是石勒你这么紧张我可以理解,来的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什么太子,你咋咋唬唬什么呢!”

呼延谟觉得和他废话没什么用,一把拉起他往外拖,他身高臂长力气又大,王基毫无抵抗之力,挣扎几下后,脑袋上的帽子也歪了。

“放开我,大胆呼延谟,你这是要挟持本大人吗?”

这时他已经被拖到了外面,呼延谟放开他,指着前方的营栅道:

“王大人,你自己看看!”

只见营栅外面,赵军的旗帜到处飘扬,许多汉军冲出去和赵军混战成一团。

汉军仓促上阵,有的没有披甲衣,有的没有带头盔,有的随便捡了件武器,队伍凌乱,士兵们找不到自己的番属,各自为战,毫无战斗力可言。

反观赵军,一个个如猛虎出山,出刀既准又狠,杀汉军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尤其是两个身穿白色战甲的青年,刀锋所向,飞起一片血雾。

战场上不断传来汉军鬼哭狼嚎的声音。

王基顿时酒醒了大半。

几个将领跑过来道:“大人不好了,赵军杀过来了,他们太厉害了,特别是那两个身穿白色战甲的人,一人是太子另一人是前锋大将军徐谦,简直所向无敌,我们挡不住啊!”

他们之前也是不急不忙在营帐喝茶聊天,如今急匆匆从里面出来,全身都尚未穿戴整齐,简单了解一下战况后就过来汇报。

王基朝一个将领踹了一脚。

“废话,本大人没有长眼睛吗!快、快把队伍都压上,给我顶住!”

他们奔过去驱赶着士兵往外挤,前方的士兵已经被赵军杀得心惊胆战,不想枉送性命,纷纷往回逃,这下一进一出双方撞到一起,加之后面的人都拼命往前挤,中间的很多人被挤到、踩踏,人群开始向左右两边扩散,不少栅栏被推倒。

王基看出了形势严峻,抓住呼延谟道:“呼延将军,你最会打仗了,现在该怎么办?”

呼延谟看出了赵军不是一般的强悍,觉得今天有可能战死沙场,便毫无顾忌地朝王基面前吐了一口唾沫,痛心疾首道:“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这支赵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早听我言在渡口截击予以重创还有几分胜算,如今全军覆灭就在眼前。”

面对愤怒的呼延谟王基感觉羞愧,可他不想送死,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逃跑,军队他也不要了。

主将都跑了,这仗还打个屁!

呼延谟觉得王基太自私可恶,之前骄傲自满不设防,遇到危险只管自己逃跑,置士兵们的生命于不顾!

看着王基渐渐消失的身形,他突然大吼道:“刺史大人跑啦,王基跑啦!”

凭什么让别人替你送死,要跑大家一起跑!

靠近他的一些将士集体回头,果然看见王基火烧屁股一般往大营后方跑去。

“靠,自己逃命去了?”

他们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边跑边丢盔弃甲以减轻份量。

这下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无心战斗,丢到兵器加入逃跑行列。

一时兵败如山倒。

王基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只能放慢脚步,耳边随即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正朝他狂奔而来。

“什么?这些逃兵!”在他心中,他可以跑,士兵们就不可以!

他站立原地,对着士兵挥手道:“回去,快回去!”

几个士兵理也不理地跑过他身边。

“逃兵,你们这群逃兵,本大人要杀你们的头!”

他伸手抓住一个士兵的衣服,那士兵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急了眼,敢拦住他逃命,管他对方是谁,伸手朝他脸颊就是一记勾拳。

士兵这一拳是充满着怒气全力打出,王基没料到对方敢出手,一下被打倒在地,双眼发黑,嘴巴发涩。

他还没有恢复过来,就感觉到腿上、肚子上传来阵阵剧痛,后面跟来的士兵根本不管地上有没有人、躺着的是谁,胡乱往他身上乱踩。

大约有上万人在奔逃,不一会儿,王基就被踩成了肉泥。

徐谦和太子在千军万马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看得北军将士目瞪口呆,他们听说过太子和徐谦在北方那一战,但是亲眼目睹的感觉完全不同。

特别是徐谦,杀人如切纸片一样,一刀下去轻则断臂,重者分尸。

那些汉军惊骇异常,全都躲开他,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大片无人区。

赵军大受鼓舞,把平日里训练的成果都使用出来,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很强了。

于是一场汉军人数占优势的战斗变成了赵军对他们的大屠杀!

汉军开始溃退之后,北军已经杀上了瘾,仿佛要把这么多年来受得委屈发泄出来,一直追出二十里到达首阳山。

汉军几乎全军覆灭,枕尸几十里。

徐谦在首阳山下整顿军队,赵军损失很小,伤亡几十人而已。

骁骑校尉陈午是六校尉中唯一没有被换掉的,当初在黄河北岸其他校尉都鼓动他一起叛逃,他则认为难得建功立业的机会怎么能够放弃,与其在世上庸庸碌碌被人嘲笑还不如放手一搏,况且他对北军现在的能力还是多少有些自信,因此他并没参与他们的行动。

徐谦雷厉风行地清理北军内部使他感到了徐谦对这次战斗还是非常有准备的,而这一痛痛快快的大胜更是让他庆幸自己选择的正确!

其他五校尉被关在黄河北岸,徐谦留下了五十人看守,等到战争结束押回去让皇帝处置。

陈午被派去将五校尉押到首阳山下看守,徐谦怕太远生了变故跑了他们。

一出现在关押的营地,中垒校尉魏田便跑过来道:“陈兄,你不是应该在黄河南岸吗,怎么回来了,对了,是不是徐谦打了败仗,你回来放我们的!”

其他几个校尉也围了过来。

“对对对,我们正在说呢,徐谦迟早会败,我们很担心你呀陈兄。”

“徐谦和太子就带着这点人怎么会赢呢,他以为他的训练多么有效呢!”

陈午一抱拳。

“谢谢各位兄弟对我的关心,陈某感激不尽,只是有些事要嚷各位失望了,北军不仅没败,反而打了个打胜仗,几乎将王基的两万人全数歼灭,王基的尸体在乱军中被发现,已经面目全非,若不是他的衣服,恐怕很难认出他来。”

“嘶......”几个校尉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怎么可能呢,北军竟然有如此强大?”

陈午继续说道:“事后分析战胜的原因,北军勇猛固然是一方面,王基轻敌也是重要的因素,徐将军一点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我认为跟着徐将军以后打胜仗的机会很多,北军......崛起了!”

魏田等人后悔呀,军功没有了,还得作为叛将被处理,临阵叛逃只有死罪一条,本想着徐谦战败能反证他们决定的正确性,这下是死定了!

魏田突然“啪”地跪了下来。

“陈兄,替我向徐将军请罪,我愿戴罪立功,希望他给我一次机会!”

其他人佩服魏田应变之快,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提出同样的请求。

“各位兄弟请起,此次我是奉命来押送各位到首阳山下,等回到那里我就替各位求情!”

魏田等人感激不尽。

......

太子军一战声威大震,周围观望的几路援军赶紧往首阳山靠拢。

镇北王石苞是石勒的堂弟,太子的叔父,接到增援调令后就忧心忡忡,石虎战败被困,皇帝竟然派出乳臭未干的太子出征,他特别怕死,此去可谓九死一生

皇帝的命令不敢不执行,执行的效果他却可以自我把控,所以他一路从中山郡徐徐前进,不停派出探子打探消息。

行到邯郸之时,消息传来说太子军队内变,部队一哄而散。

他立即停止前进,心中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

不久,豪族溃散的部队与他相遇,那些豪族此时才有些后怕,逃回去皇帝估计不会放过他们呀。

他们也看出了镇北王的企图,于是就归在镇北王帐下,等着太子和徐谦兵败的消息传来。

然而几天后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子军大获全胜,阵斩两万人,而且杀了这场兵祸的始作俑者王基!

镇北王石苞后悔害怕。

这样的大胜没有分到一杯羹,太可惜了!

至于害怕,自己这样蹉跎,万一太子怪罪下来,再在皇帝面前参自己一本......

太子败了皇帝不会听他的,太子胜利了有功劳了,皇帝多半会言听计从啊!

他思前想后,下令把几个豪族首领全都抓了起来,豪族的部队就地解散!

没办法啊,都是这几些人害得老夫停滞不前,有了替罪羊太子就不会怪我了吧……

几路援军到达三叉路口,谁都想第一个到达帅营以表示自己的急切心情,石苞、征东将军李菟和彭城王石辉差点在路口打起来,最后才协商一致,三人一起进营拜见太子,部队抽签轮流进驻。

......

洛阳城已经进入山穷水尽地步,每天都有大量的尸体从城垛上抛下来,天气渐热,尸体来不及掩埋容易腐烂造成疫情。

镇南王石聪已经暗中派人出去和刘曜谈投降条件,他要求投降后仍然镇守洛阳,封号和待遇同现在一样。

刘曜暂时没有答应,扣押了使者,洛阳眼看就要攻下来了,石聪已经失去了和他谈判的资格。

接连很多天都没有了外界消息,派出去使者没有一个回来。

接着刘曜突然疯狂加强了进攻,似乎要立即将洛阳城拿下。

守城的人越来越少,石聪只得亲自到城楼上去指挥。

他来的效果还不错,居然三番五次打退了刘曜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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