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入戏（4）
秧苗的床上堆满了衣服，她还在不停从衣柜里把衣服抱出来，谭昕蕊脸色很难看，但是看她抱得这么吃力，又忍不住上前接住，帮她一起把衣服搬到床上铺平。
“就一定要搬出去吗？”
“哎呀你别一脸我要跟你断绝关系的样子好不好？”秧苗现在已经平和许多，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跟她妈妈剑拔弩张的，“我都这么大了，总不可能一辈子跟你们住在一起。”
谭昕蕊欲言又止的，秧苗一回头看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妈，你是不是觉得你宝贝女儿是个天仙，谁都配不上啊？白琮职业不行你看不上，平金韬为人不行你也看不上，要不我剃光头上山当尼姑去？”
“你这孩子！”
秧苗把她拉着一起坐在床边，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也在反思自己，有些事确实以前做得不太对，很幼稚，伤了你的心，这次看到唐甜变成这样，只有她爸爸妈妈在为她到处奔波，其实蛮心酸的。”
虽然因为秧苗的态度，他们已经决定不追究责任了，但提起唐甜谭昕蕊还是马上脸色就沉了下来：“有什么好心酸的？她活该！她害你的时候考虑过你吗？考虑过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吗？”
将心比心这种事不是单方面的，对凶手有同情心虽然不是错，但也绝说不上有多么对，秧苗自觉不是圣母，她同情的也不是唐甜，只是事到临头，“残忍”这个词突然具象出来，她首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而已。
“妈，您也不想我每天晚上做噩梦都是她来找我索命吧？”秧苗开了个玩笑，紧接着又严肃起来，“更何况她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也不会被判死刑，就这样吧，权当满足了我自己当个好人的愿望。”
谭昕蕊想到最开始她提出反对的时候，秧吏说的一番话，他当时说：“你自己生的孩子还不清楚她是什么秉性吗？真的逼着她追究了责任，那就是让她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中，永远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我们放过的不是唐甜，是咱们的苗苗。”
不得不说，秧吏还是非常了解这个他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孩子的。
“真是说不过你们，”谭昕蕊长长叹了一口气，“妈妈已经不反对你和那个刑警在一起了，为什么非要搬出去一起住呢？”
“首先，他那儿离实验室比较近，上下班比较方便，其次我们是男女朋友啊，但他工作那么忙，我又经常要加班，也只有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能见见面，”秧苗重新起身去挑选衣服，“住在家里的话，每天耗在路上的时间就这么多了，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那还叫谈恋爱吗？”
其实谭昕蕊被迫答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不公开反对，但可以等着他们自己热情耗尽，选择分手。
”您该不会就是这么期待的吧？“秧苗多了解她啊，一见她不吭声就知道自己又猜中了，“我可真是服了您，难道您希望我一辈子不嫁人，待在您身边当个老姑娘？”
这当然不是当妈妈的期望，但跟和白琮在一起比起来，这个选择就不是最坏的那个了，可惜谭昕蕊什么话都不能说。
“看看您这什么表情，”秧苗一边轻笑，一边把淘汰的几件衣服折好，又塞回衣柜里，“其实我不说您肯定也猜到了，白琮就是爸爸的徒弟，他这些年其实早就有机会可以升职、离开刑侦队的，可他一直没有，他始终坚信他师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尚且能做到如此，他可是我亲爸爸，您觉得我能袖手旁观吗？”
一扯到冯喆身上，谭昕蕊就有苦难言，有些事说出来是伤，不说出来捂着也只会腐烂到流脓流血的地步，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毒蛇猛兽，进退都是死。
“我也试着在理解您，”秧苗又接着说，“摸着我的良心说，秧吏真的是个不错的丈夫，对我来说他甚至是个很好的父亲，但就因为他太好了，您太幸福了，就让我更难以忍受，我的亲生爸爸正身陷囹圄，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对比实在是太惨烈了，秧苗根本不可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活着。
“我想过了，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您和他已经夫妻缘尽，您也有您自己的生活，做任何事也得考虑您现在丈夫的感受，这些我都能理解，”秧苗端详着床上一条裙子，似乎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带，最后还是一狠心把它重新挂回了衣柜里，“但我不一样啊，我是他女儿，我跟他有血缘关系来的，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谭昕蕊能得到她这一番话，已经很满足了，但到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你们查到最后发现他真的杀了人呢？”
“如果他真的杀了人，他也已经在服刑，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了，”秧苗的表情很平静，“而且我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挽回这场悲剧，不过具体什么方式您就别管了。”
一句话把谭昕蕊所有的疑问全都堵了回去，但她还是不死心：“真的不考虑住在家里了？妈妈可以给你煲汤喝啊！”
秧苗笑起来：“妈妈，有情饮水饱这句话您听说过吧？您自己夫妻恩爱，就别老想着破坏我和我男朋友了好吗？”
谭昕蕊被她这句话逗得笑起来，最终无奈地起身帮她一起整理衣服：“哎，女儿大了，留不住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抽空还是得回来看妈妈！”
“放心吧，没事儿还能约您出去逛街买新裙子，只要不选太贵的，等我发奖金了送您一条！”
谭昕蕊哪里差一条不太贵的裙子？她缺的是愿意陪她一起逛街的女儿。
母女两个把话都说开了，高高兴兴地拎着箱子下来，正好碰到下班回家的秧吏，他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感慨道：“今天竟然没等我回来劝架，不知道是苗苗长大了，还是夫人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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