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出航（十八）
高渐离最终相信了天明，不过他并未立刻离开。
他打算陪着天明等阴阳家放人。
这一次不是担心天明胡来，而是防备阴阳家违约或者是搞其他小动作。
他在现场，也好及时帮上忙。
阴阳家的反应多少有些迟缓，天明几人一直等到深夜也没发现蜃楼或是桑海城内有任何动静。
也不知道是他们还没放人，还是他们放了人自己不知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明天的事了。
………………
次日上午。
天明己人落脚的安全屋，迎来了两位特殊的访客，或者说是三位。
一红一绿两道靓丽的女性身影出现在屋内，让天明四人全都进入了最高戒备的状态。
如果不是在这两人身后还跟着被一只赤红真气手印攥住浮在半空的虞子期，他们只怕就要当场跑路了。
这两位访客不是别人，正是阴阳家的火部长老和木部长老——大少司命。
好消息，阴阳家遵守诺言放人了。
坏消息，两个长老直接登门来送人。
理论上来说，阴阳家放人属于善意行为，应该没太大的危险，但从现实考虑，这种时候最适合使阴招坑人。
不防不行。
少司命瘫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也不会开口。
大司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无言姐妹，主动迈着妖娆的步伐上前，抬手凌空一挥，身后飘着的虞子期立刻浮到前面，然后落地躺平。
接着她又从腰后掏出了初始状态的非攻，甩手扔给了天明：
“两清了。”
撂下三个字，大司命一句废话都没多说，转身就要和少司命离开。
然而天明却主动开口拦下了她们：
“人这是怎么了？”
“你们这是送了个死的回来！？”
石兰已经扑到地上抱起了虞子期，不过后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不像个活人，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连脉搏都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大司命停下脚步，抱起胳膊，露出冷笑，“他之前什么样你们没见过？还指望他能活蹦乱跳的不成？”
“月神大人答应把人还给你们，我们也没有对他另下黑手，至于之前他遭遇的……那就不在交易范畴之内了。”
这一波阴阳家完全不理亏。
天明要求的交易内容只说要人，又没提还得把人治好这一茬——当然，提了月神也没法答应，云中君自己也没办法把吃了御鬼丹的人恢复正常。
虞子期还属于特殊情况——他本身就服了不止一颗御鬼丹，云中君被石兰和少羽弄了个灰头土脸后，更是撒气一般在他身上试验了不少不稳定的新药。
现在人是怎么个的状况，云中君都说不清楚了。
“嘿！”天明才不管自己提没提额外要求，总之阴阳家送个几乎没气的人过来肯定不行，气的撸袖子就想要动手。
大司命和少司命也一点不怵，阴阳合气手印和万叶飞花流蠢蠢欲动。
最终在少羽和高渐离的拉扯下，天明被拦住，大少司命直接离去。
“这能让她们随随便便就走了！？”天明不服不忿的问自己的队友。
少羽一耸肩，很无奈的反问道，“跟她们打一架也没用啊。”
如果她们俩能解决问题，那冒着暴露给城内成千上百巡逻士兵的风险动手也值得——打不打得过都可以暂且不论。
问题是这俩人显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要找起码也得找云中君。
打起来除了给自己找麻烦以外毫无意义，还是保持克制为好。
天明也知道对大少司命出手于事无补，但要是能拿下其中一个，不就又有交易的筹码了吗？
他算是形成路径依赖了。
不过他也得承认，和他对付云中君不同，俘虏大少司命的成功率低到几乎为零。
高渐离没有理会天明的不服不忿，蹲下去捏住了虞子期的手腕，仔细把脉。
他虽然不通医术，但是简单察看一下虞子期体内的粗略状况还是没问题的。
一把上脉，高渐离的眉毛就拧成了一团。
石兰脸上满是隐忍着的慌乱，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我哥哥他怎么了？”
高渐离没有回答，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松开手回道：
“我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古怪了。”
“不过很糟糕是肯定的，必须得尽快就医。”
少羽提醒道，“带人出城不容易，当务之急是转移。”
不管阴阳家会不会转手把这个安全屋卖给帝国那边，他们都得当作会，并且赶紧转移，以免被人包了饺子。
“对对！”天明点点头，“先走人，换个地方再说。”
少羽这时已经一把把虞子期扛起来，其他人也各自行动起来，拿起必须带走的东西，迅速离开了这间安全屋。
这一次天明几人没有另找一间安全屋躲进去，而是直接钻进了有间客栈。
自从庖丁被抓，这间在桑海还算颇有名气的客栈就直接废弃了。
因为古寻的原因，罗网抓了人，却不敢再多做任何行动，其他人同样不敢搅和进去，墨家就更不敢再把它当作秘密据点了。
所以这间价值不菲的市区商铺就直接成了荒宅，连带着周围不少商铺住户都搬走了，毕竟谁知道庖丁老板犯了多大的事，万一被牵连了呢？
不过对天明他们来说，这地方倒是挺适合藏身，帝国那边知道他们躲在这里都未必敢贸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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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不给国师面子呢？
当然，拿古寻的名号扯虎皮，用起来很爽，但到了要付出代价的时候就很痛苦了。
好在天明他们已经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爱咋咋地。
确认了没有被人跟踪，城内没发生大动静以后，天明几人的注意力重新转到了虞子期身上。
“这情况……只能找那个冰块女人了吧？”天明摸着下巴率先开口。
少羽点点头，“肯定得找蓉姑娘，就是不好出城啊。”
高渐离接过话头，“我来安排一下吧，估计需要费一番手脚。”
带个不能动弹的人出城无疑很麻烦，但也不是办不到。
天明闻言咧嘴一笑，大剌剌的拍了拍高渐离的肩膀，“嘿嘿，还得是小高你啊。”
“我这就出城。”高渐离不搭理天明的日常犯贱，直接离开了客栈。
石兰则找了个房间，跟少羽一起把她哥抬到了床上，忧心忡忡的守在一旁。
少羽见状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有蓉姑娘在肯定没问题的，她可是镜湖医仙。”
天明也拍了拍手，说道，“对啊，等小高安排好，咱们撤出城外，你哥肯定很快就能被治好。”
说着他朝屋外走去，“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食物。”
有间客栈已经荒废好一段时间了，鲜蔬也好，生肉也好，就算有也不能要了，但是米面这类主食肯定没事——前提是有。
检查一番后天明露出了笑脸。
看来当时客栈的善后工作做的不错，厨房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任何变质腐烂的食材或食物，只有几袋子米面。
有米有面，至少能保证他们不会饿肚子，至于其他食材，就只能看情况了，有机会肯定得想办法弄点，不然干吃主食多少有点为难人。
………………
高渐离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虞子期就通过特殊的渠道被送出了桑海城——这个特殊渠道就是运输物资的车队。
车队有进，自然也要有出，而出来的时候检查力度会减弱不少。
高渐离疏通好了关系，让车队出城的时候顺带捎上了虞子期——也仅限虞子期一人，他现在和尸体的区别就是他不会腐烂，纯粹是当货偷运的。
至于正儿八经的大活人，车队就不敢帮忙了，这方面看的严。
好在只要没有虞子期的拖累，天明他们想出城很容易。
出城以后，虞子期立刻被墨家的人接手，以最快的速度朝西北方而去。
青龙计划之后，墨家的所有人手全部离开了桑海地区，只保留了极为有限的必要力量。
而其中一部分则组建了一个小据点。
正常来说，墨家不会在这个时候组建任何据点，不管看起来有多隐蔽，否则的话高渐离他们也不会被憋在机关玄武内。
唯独这一个例外，因为这个据点是为端木蓉建立的。
按照班大师他们的计划，端木蓉应该也会直接撤出桑海地区，远遁安全的地方藏身。
但是端木蓉坚持不走，说她是医者，留下来会很有用。
墨家的人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当然，更重要的是端木蓉身份特殊。
作为念端等同于女儿的亲传弟子，无论帝国怎么搜捕叛逆分子，也不可能搜到她头上。
桑海的戒严程度就算再加强一百倍，她也能大剌剌的当着罗网杀手的面给叛逆分子提供治疗。
除非古寻出事，否则她就不会出事。
有这个关系打底，端木蓉任性一点也无妨，对墨家来说更是好事。
当然，他们一向克制，很少会主动去利用这些‘关系’。
虽然端木蓉在城门口扎个营地都可以，但墨家还是谨慎的在胶东郡的边缘区域找了个荒僻地点作为据点地址，距离桑海很远。
天明他们下午出城，之后上马车继续逃离桑海，一直全速飙车到后半夜才总算到地方。
端木蓉早就收到了消息，一直在等他们，虞子期一到她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天明三人想要旁观，可惜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这种时候，也没人敢跟大夫犯犟，仨人只能老老实实的蹲在医馆外面等候。
这一等……他们仨就直接睡了。
等待的时间太无聊，他们仨一路奔波过来也挺累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天明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端木蓉正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明显疲色，大概是一夜未睡。
看清端木蓉的脸，刚睡醒的天明立刻想起来他们来干嘛的，一激灵站了起来，声调不自觉抬高问道：
“人……人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成功吵醒少羽石兰，两人和他走的一个流程，同时站了起来，看着端木蓉。
端木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毫无情感的回答道：
“很糟糕。”
这话让三人心里一沉。
石兰不了解石兰，单纯是担心自己哥哥。
少羽和天明就不同了。
端木蓉刀子嘴豆腐心，从来不会抱怨病人有多难治，一般只会用最毒的语言刺激不够理智的病人家属让他们变得理智，然后再默默的全力救治病患。
能让她直言不讳谈论病患的状况，说明情况确实很糟糕，她也没有把握。
天明索性直接问道，“还有救吗，大夫？”
端木蓉眉头蹙起，纠结一会儿后如实回答道，“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云中君的丹药摧毁破坏，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尤其是最重要的大脑。”
“丹药之术我不了解，目前……毫无头绪。”
对端木蓉来说，虞子期的问题甚至比天明还难办。
天明如果发病，无论如何她还能尝试着压制或推迟，甚至可以和荀子讨论出未必有效的治疗方案。
但虞子期……在她看来近乎于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这怎么救呢？
少羽这时候赶紧插话，“我也吃过云中君的丹药，能不能拿我的情况做个推测？”
“不能。”端木蓉冷冷的回答道，“你的脑子一直是正常的，只是眼睛受到药力冲击而出现了损伤，和他不一样。”
天明跟着又问道，“就……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需要时间，我需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更长时间的观察。”端木蓉沉声回道，“还有……”
后面那句端木蓉直接不说了。
天明他们一时间也没顾上，少羽忍不住问了一句，“有多少把握？”
“……”端木蓉沉默了片刻，转身回了医馆，只撂下一句话，“你们可以走了。”
“他暂时不会死，你们留着除了耽误我的时间，毫无意义。”
一连串的对话让石兰又慌张，又懵逼，看着端木蓉消失的身影甚至都没顾上说话。
天明和少羽倒是习惯对方的态度，一左一右拉扯着石兰离开了医馆门口。
回过神的石兰终于开口，扭头看着医馆，踌躇问道，“我哥哥他……”
天明温言细语的安抚道，“别着急，不管怎样，那冰块女人至少说了你哥哥不会死，就是治疗需要时间。”
少羽跟着说道，“蓉姑娘她性格就这样，不过人其实很热心，也会尽力救治你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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