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早晨罗家楠脸上反着光进了办公室, 苗红看他脚底下发飘的德行,翻了个白眼。

“刚怎么没看见祈老师。”苗红问他。

重案组办公室就在一楼,窗户正对着停车场,她明明白白地看到只有罗家楠一个人下了车。

罗家楠瞎话来的贼快:“呃……昨儿晚上吹海风着凉了,有点发烧,我让他跟家歇一天。”

“呦,吹海风,还挺浪漫。”苗红倒也不拆穿他,“悠着点, 别浪漫过头掉海里去。”

罗家楠讪讪地笑笑。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结婚有婚假了,新婚燕尔,拔都拔不出来, 刚下楼开车的时候他腿还是抖的。

陈飞拎着外套走过来敲敲苗红的办公桌;“要是我办公室电话响你接一下,我去医院看老赵, 十点之前回来。”

“赵副队还没出重症?”苗红问。

“说再观察两三天,昨天已经可以吃固体食物了。”

“您去吧, 甭着急回来,这有我们盯着。”

“动物园的案子还没结,哪能松心。”陈飞说着,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摇摇头, 大步返回去接电话。

罗家楠一看陈飞接电话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赶紧给苗红使了个眼色。果然,陈飞放下电话就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新大都酒店发现重伤伤者。”

“新大都?”罗家楠一愣, “那是郭恬和简依涵住的地方!”

“没错,伤者就在郭恬房间里,但她和简依涵已经不知去向,是客房服务去打扫房间时发现的,当时人已昏迷。罗家楠,查一下航班信息,许杰,大伟,你们先去医院。”

罗家楠迅速查询航班信息,说:“十点零五有一班飞往伦敦的航班。”

苗红立刻给航空公司打电话,确认郭恬和简依涵已经预定了这个航班的机票。

陈飞抬腕看了眼表。“苗红,罗家楠,跟我去机场。”

去机场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苗红在车上通知机场派出所先行搜索郭恬和简依涵的行踪。一路上警笛呼啸,罗家楠把油门踩到底,到了机场把车往路边一扔窜下车就往里冲。

机场保安要拦,被他一亮警徽给堵了回去。民警在国际候机大厅发现了郭恬母子,已暂时扣押在机场派出所里。三人到那之后,看到郭恬和简依涵分别坐在椅子上,一个花容失色,一个面若冰霜。

“谁下的手?”罗家楠双手支在皮带上,厉声质问他们。

简依涵没说话,郭恬回过神后赶紧说:“我,是我,他要……他要袭击我,我正当……正当……”

“正当防卫你不报警跑什么?”苗红打断她,瞪起眼,“被你打伤的人是谁?”

郭恬紧张得浑身直哆嗦,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顺着椅子就出溜了下去。苗红一见赶紧弯腰去接,结果被简依涵抢先一步。

“别碰我妈!”

简依涵冰冷的语调和眼神令苗红眉头微皱,此时她毫不怀疑打伤人的必然是简依涵而不是郭恬。

“伤人的是你,对吧,简依涵?”

郭恬并没真晕过去,她是紧张过度实在撑不住了,听到苗红的话,她赶紧替儿子澄清:“不是依涵,真是我,是我。”

“妈,别说了,没人会相信你。”简依涵抱着郭恬,仰脸看向罗家楠和陈飞,“没错,人是我打伤的,他杀了我爸,还威胁我妈,我只是做了每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

“……”

和苗红、罗家楠交换了一圈眼神,陈飞说:“都先带回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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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者头部遭受台灯多次打击,手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许杰和乔大伟先去酒店进行现场勘察取证。这边将郭恬母子带回局里,分别关进不同的审讯室。陈飞决定晾着简依涵,先审郭恬。

“说吧,被你大儿子打伤那人是谁?”

伤者没有身份证明,罗家楠从头问起。

郭恬哆哆嗦嗦地说:“是……是依涵的……生父。”

“啊?他不是被判无期么?”罗家楠掰着手指算,“就算减刑到25年,这会也出不来啊。”

“他自己说,减了两次……去年出来的。”郭恬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从谁那听说我回国了,就来找我……要钱……”

“这人叫什么?”

“裘甑。”

“等等——”苗红抬起手,“野生动物园的裘大夫,和简依涵的生父有关系么?”

“裘大夫是裘甑的堂哥。”

苗红“啪”一下把笔拍到记录本上,起身走到审讯室隔壁,对看监视屏的陈飞说:“简越那分量一个人可拖不动,这裘大夫就算没有主观伤害简越的意图,肯定也得帮忙来着,而且也就干他那行的能想出把人喂狮子的主意。”

“嗯,等会让大伟和许杰去把人提回来。”陈飞点点头,“你们接着审。”

苗红回到审讯室,和罗家楠耳语了两句。罗家楠继续问:“裘甑亲口承认自己杀了简越?”

“他去找简越要钱,说儿子不能白叫他这么多年爸爸……简越不给,还骂他无赖,窝囊废,他生气,就给了简越一枪……”郭恬并不知道简越的真正死因,她以为“给了简越一枪”是真子弹,“他都杀了两个人了……我怕他……他也要杀我,就答应给他钱……”

“那简依涵为什么要打他?”

“他昨天来拿钱,嫌少,依涵就和他吵了起来,他要动手打依涵,我拦他被他推倒了,依涵就……就……”郭恬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砸下来,“我看他趴在那一动不动,以为他死……死了……罗警官,这事儿都怪我,依涵一点错都没有,他是正当防卫,是我畏罪潜逃,不是我儿子!”

罗家楠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动手的是简依涵,是不是正当防卫还得等现场勘察的结论和受害者口供,可你当时要是报警,这性质完全不一样,明白么?”

陈飞敲敲玻璃,把苗红和罗家楠叫出来。

“刚许杰来电话,说医院通知他裘甑死在了手术台上,不管郭恬怎么说,简依涵现在涉嫌故意杀人了。”

罗家楠抬手搓了搓眉毛。

“真他妈够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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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警官,您穿警服真好看。”

即便是坐进审讯室,裘大夫还是不忘聊骚苗红。

苗红瞪了他一眼,罗家楠往苗红跟前一挡,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嘿,老爷子,看这儿,咱俩聊,我师傅可有主了,她男朋友一米九,能跟你们那野猪玩摔跤。”

“罗警官,你没主我也不能要啊,老朽不好那口。”裘大夫轻巧地笑着。

苗红“啪”地拍了巴掌桌子,警告这老不修最好认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裘大夫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地说:“得了,就直说你们要控告我什么罪名吧,也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故意杀人罪,您觉着这罪名配的上您身份么?”罗家楠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裘大夫。说实话,他还挺佩服这老爷子的,连他都敢撩。

“可我没杀人啊。”裘大夫搓着下巴上的短髭,故作惊讶状,“有证据么?”

“裘甑是你堂弟,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简依涵不是简越的亲生儿子,可你之前并没和我们提到过这件事,你是怕我们把简越的死和裘甑联系起来。”

裘大夫耸肩。“这涉及到人家的 ,我怎么好乱说。”

“你之前可没少八卦人家的 。”苗红冷冷地看着他,“简越死的那天是你值班,裘甑袭击简越后找到你,你就出了把简越扔到猛兽区的主意,还用带有白大夫指纹的麻醉弹针剂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对么?”

“裘甑这么告诉你们的?”裘大夫呵呵地笑着。

罗家楠和苗红对视一眼,说:“裘甑死了。”

“死无对证喽。”老头儿手一摊,“我早就劝过他,别去惹简家的人,一家子都有病。”

罗家楠有点想抽这老头。“是你告诉裘甑,郭恬回国的事?”

“呦,可能提过吧,到我这岁数记性稀里糊涂的哪能记得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敲敲玻璃,等监控摄头上的小红灯一灭,罗家楠弓身一把揪住裘大夫皱巴巴的外套,贴着对方的耳朵说:“老爷子,您别以为我不能动手就跟这嚣张,就您这身子骨扔看守所里待几天那可就连床都下不来了。那里头的人可不管您多大岁数,先练服了算。您要是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我可以让领导跟看守所打声招呼,给您留个单间。”

说完,他松开手,还帮裘大夫展了展领口,再敲敲玻璃通知陈飞重新打开监控。

被罗家楠一顿吓唬,裘大夫的表情终于凝重起来。他摘下瓶子底厚的眼镜,撩起衣角擦了擦又重新戴上,问:“这屋里,能抽烟么?”

罗家楠微微一笑,“唰”一下弹开火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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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铭只歇了不到半天就被叫到新大都酒店出现场,他一进屋,看见高仁踮着脚走来走去,一副生怕踩到证物牌和血迹的样子。

“该采集的都采集完了么?”他戴上手套,蹲到离床最近的一滩血迹前。

高仁点点头。

“受害者在这里遭受第一次打击,并未伤及动脉,只是头皮破裂流下的血。”起身查看床单上喷溅的血迹,祈铭左右看看,“血液喷溅的痕迹有三组,这说明受害者在倒下之后头部还遭受了三次打击,凶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然后,他又指着床头一处被涂抹开的血迹。“有人试图阻拦凶手行凶,被推开,靠撑住床头才没有摔到。”

“这里的血是从凶器上滴下来的,凶手行凶后从这里走向浴室。”他看向地毯上的一串血迹,“血滴的形状为正圆,只有垂直滴落才会形成这种形状。”

“哇,祈老师,你还原案发现场的速度真快。”高仁眼里闪烁着崇敬的目光。

祈铭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基本功,你要连这个程度都达不到,博士学位拿下来我也不要你。”

“……”

高仁委屈地撅起小嘴。

接完祈铭的电话,罗家楠跟陈飞汇报那边的现场鉴证结果。陈飞听完之后给检察官打电话,按故意杀人申请批捕简依涵。尽管证据齐全,但还是要做笔录,罗家楠和苗红连审两场得喘口气,于是陈飞叫了个刑侦处反黑组的同事过来搭档一起询问。

人手不足,陈飞想,得赶紧把之前谈好的那个给叫过来。

简依涵丝毫没有隐瞒,陈飞问什么他答什么,根本不在乎自己面临的是何罪名。看着眼前本该拥有大好的前途的年轻人,陈飞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置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死地?他明明已经倒下了,你却还要在他头上补那么多下?”

简依涵漠然地眨了眨眼睛,说:“他问我妈要钱的无赖样令我感到恶心,一想到身体里流的是这种人的血,我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别说陈飞了,连见识过各色人等的反黑组同事听到这个回答都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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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铭冲完澡趴在沙发上看电脑,罗家楠坐旁边给他揉腰。早起本来祈铭是要去上班的,结果一下床就跪地上了。罗家楠自觉亏心,晚上回来赶紧给人揉腰捶背搓腿。

“那个兽医最后被批捕的罪名是什么?”祈铭问。罗家楠手艺不错,可以每天晚上都享受一下。

“过失致死,他当时以为简越已经死了,而且把大部分罪过都推到堂弟身上去了。”罗家楠用掌根揉着祈铭的腰,看对方舒服的翘起脚,弯腰在对方耳边偷吻了一记。

“嗯,那种程度的麻醉会导致瞳孔扩散,抑制呼吸,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祈铭扬起脖子,“对,就那,使点劲。”

罗家楠边揉边说:“那个,媳妇儿——”

“再叫我媳妇儿,你就带着你儿子滚出去。”祈铭回头瞪他。

阿强正慢悠悠地拖着地,一听这话哧溜一下钻进了储物间。没出息的玩意,罗家楠撇撇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祈铭,周末跟我回趟家吧。”

祈铭挑眉:“又陪你去相亲?”

“不是,本来我妈就叫我带你回去吃饭来着。”罗家楠组织了会语言,“我想……跟家里把咱俩的事儿,说明白。”

心头一跳,祈铭回过头,盯着电脑屏幕说:“太早了。”

“不早!咱俩也就差扯个证了!”罗家楠凑到他眼前,把电脑屏幕一扣,让祈铭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脸上。

“民政局能给你扯这证?”

“回头我打个报告,咱去瑞典扯证。”罗家楠还真查了哪支持同志婚姻合法化。

祈铭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那样将来离婚也得去瑞典。”

“领完我就给扯了,离狗屁!”罗家楠拽住祈铭的手,落下个轻吻,“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再提离婚翻脸了啊。”

“求婚啊?”祈铭抽回手,冲罗家楠张开五指,还正反面翻了翻,“不觉得缺点什么?”

罗家楠仔细端详了半天祈铭的手,末了一拍大腿。

“哎呀!忘给你买钻戒了!明儿就去,买个三克拉的!旁边再来一圈小的看着跟八克拉的一样!”

祈铭脸一沉,一巴掌给罗家楠推坐地上去了。

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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