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

虽是春日,但这夜晚的湖水依旧冰寒刺骨。

跋锋寒的手抓过来的时候,龙葵在水中朝他看去,湖水沁凉,且因岸上火把处处,使得从水下看去上方格外明亮。她的黑发与跋锋寒的缠绕在一处,借着上方的亮光她看到他英俊侧脸,不知是否因为隔着清澈的流水,看着有些奇特的完美。

他拉着她往前方游去,水面上一阵噼噼啪啪的乱响,显然是利箭入水,不过水中阻力既大,视线不清,命中的可能太低。

龙葵却忽然停住,她指了指那边一团黑影,跋锋寒皱眉,看向她,龙葵却已然拉着他朝那方去了,无需靠近他们便知那边必然是随着他们跳入水中的王猗。

王猗虽出身世家,但显然不仅不会武功,连凫水也不会,此时已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他身上质地极好的衣袍在水中舒张着,与他凌乱的黑发一起,在碧水中看来竟有种说不出的静谧,实则大约再过片刻,他便真要在这水中丢了性命。

龙葵撇撇嘴,真没用。但仍是伸手将他扯了过来,跋锋寒知此时非是问原因的时机,只率先往湖中游去,先远离马吉营地那厢的岸边才是。

待得游到湖心,岸上的喧闹与光明渐渐远去,龙葵探出湖面,深深吸了口气,透心的凉,手边的王猗已经交给了跋锋寒,他在水面上伸手探了探王猗的鼻息,道:“没死。”

龙葵见王猗侧着头靠在跋锋寒的肩头,漆黑的发如一匹黑缎披散在水面,居然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微微的莹白,长而卷翘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跋锋寒的面容也极其英俊白皙,只是看到此人时,首先注意的绝不会是他出色的外貌,而是他那双霸道犀利、明锐冷静的眼睛。

不知为何,龙葵的心里有某种古怪的想法,触及她几乎已忘记的很久以前的回忆。

跋锋寒却朝她看来,沉声问道:“为何救他,若非是他,你我根本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龙葵才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将贴在面颊的长发拨开才道:“因他边靠近边对我说‘八万张羊皮’,又不断道‘抱歉’,是以既然顺手,就把他也拉出来罢。”若是就这样死了,那自己这样被算计一回,岂不是连讨债的对象都没了?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八万张羊皮?”跋锋寒便拖着他往湖边游去,边道,“之前关于马吉的消息也是他泄露给我们,若是他算计到我们听了这消息近日要来找马吉晦气,而他趁机借着我们脱险,这份机谋也太可怕了些!”

龙葵跟在他身侧,“不错!更何况,我倒想知道他如何发现我们在营帐上的,他方才不露声色的无声对我说这两句,样子真是诚恳到让人不能不信,但心里又知此人决不可轻易信任。”

两人 地上了案,是远离马吉营地的一处林子,却又不可点火,因知道马吉此时必然带着人沿着湖岸搜寻,夜间一旦点火,必然泄露己方行踪。

王猗依旧昏迷不醒,跋锋寒与龙葵皆不惧寒冷,湿衣自也不必换,但王猗却不行,他显然是真正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这一回落水已是几乎要了他半条命,龙葵将手从他的额上移开,“很烫,应是落水受寒了。”

跋锋寒将他负在背上,“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进城了。”

“嗯,不知仲少和陵少落脚在何处。”龙葵跃到树上辨明方向,发现不远处已有火光接近,显然是马吉手下执着火把来寻他们,跳下树来,朝跋锋寒对看一眼,朝龙泉的地方掠去。

跋锋寒沉着脸,“只怕城门处必然有马吉的人。”

“龙泉的城墙有多长?”

龙泉上京是大草原东北最具规模的城市,南傍镜泊湖,城环长白山余脉,三面临水,现如今他们便在镜泊湖边,马吉等人便在临近龙泉处扎下的营帐。

“龙泉仿长安而建,城高五丈,非常坚固。”跋锋寒道,“若是以轻功,怕是难以登上。”

龙葵轻笑,“于我无碍。”

跋锋寒只是侧目看她一眼,便随着她往黑暗的城墙处奔去,远离了城门处的灯火。

“呐,老跋。”

“嗯?”跋锋寒边注意着火把的移动方向边答。

龙葵看向他此时凌乱的发在夜风中飘起来,神情冷静沉着,忽然笑道:“再这样下去,你便越来越不能下手杀我了吧?”

跋锋寒显然想不到她说出这话来,显出一分意外的神色,随即冷哼一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当初为何要那样折磨我么?”

龙葵似是歪着头想了想才道:“我说了你便信么,你想要我给你一个理由,好让你心安理得地原谅我?”

她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的尖锐,但跋锋寒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原谅?我以为我们之间已是用不上这个词了!龙葵,你需要我的原谅吗?”

龙葵笑起来,清脆的笑声扬在夜风里,“说得对!我又何须你的原谅!那你又何必问我理由,或许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她靠他极尽,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说出这话的时候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他把头转过去,只绷着线条并不柔和的下颚,

唉,这个硬邦邦的不知温和为何物的男人哪,这个霸道锋锐的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男人哪,这个果敢狠辣的不知后退为何物的男人哪,全然不像是寇仲说的那样原有风流多情的时候呢,至少在她的面前他从未有过,但她又偏生知道,这样的跋锋寒才是真正的跋锋寒,若是他某天真的耽于温柔乡,那便绝不是这个跋锋寒了。

“快些吧,再拖下去只怕他有危险。”跋锋寒忽然道,皱起眉来,因他感觉伏在背上的王猗气息越来越微弱。

龙葵看了看王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叹道:“猗公主的身体当真太弱了。”说罢率先往最近的城墙那里去了,是以不曾看到跋锋寒背上的王猗微微颤动的眼睫。

夜色深沉,他们到的这处城墙离城门既远,离箭塔亦有一段距离,待得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走过之后,只见龙葵的身影翩然而起,那道红影在晦暗星空下并不如何醒目,仿佛要融入这浓浓黑暗里。不过片刻,便从墙头上挂下一根长绳来,跋锋寒借着绳力,于墙面上轻踏几脚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高高的城墙,到得另一边,又顺着绳子落下,然后龙葵才收起绳子,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像一朵夜空中盛开的艳红色花朵。

跋锋寒抬头看着,清明锐利的眼微微眯了一眯,便沉默地低头,窜向一旁的巷中,躲避巡逻而来的一队披甲带盔的渤海军,而龙葵一落下便脚底一点,如一缕青烟般随着他落入黑暗的巷子中。

火光自巷外经过,两个人缩在狭窄的巷中,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巡逻的渤海军离开之后,跋锋寒低声道:“快走,他的情况不太好!”王猗的整个身体都像是一块火炭,显然正在发热,且十分严重。

龙葵只是点点头,“希望能找到无人的房子罢!”因现在是夜晚,此处又是民居,是以也没甚么光亮,一片黑暗,龙葵率先在巷中飞快地掠行,若是仔细看去,便可见她实则足不点地,难怪如此迅捷,跋锋寒背着王猗跟在她的身后,他本就擅于隐匿,即便是背着一人,落地也几无声息。

“那里!”龙葵忽然惊喜道,因感觉旁侧一处四合院中只有一人,且气息并不强,显然只有个不通武艺的人看着房子罢了,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虽让她用不出大型法术,但对于施展小小的障眼法又或精神上的境界却不会有半点影响。

跋锋寒没有半分怀疑便随着她跃进了那个院中。

这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整座不算小的四合院只有侧屋之中住了一人,龙葵已确定那人呼吸平缓,正在深眠之中。

跋锋寒将王猗寻到一间卧室,将王猗放到床上,“我给他脱去湿衣,你去瞧瞧此间主人是否有适合他的衣物。”

龙葵却嘲讽地笑了笑,“猗公主这样娇生惯养的,此间主人的衣服恐怕太过粗鄙。”正想推门出去,却听闻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衣服又岂有高低贵贱之分。”她回过头去,却见王猗已是醒了,不知是否因为高烧的缘故,苍白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只衬得一双眼睛愈加明亮,深深沉沉的,仿佛吸进了所有星子的光辉。

“醒了便好。”龙葵轻笑起来,“你若是死了,那我们这般辛苦地将你带出来,当真是亏死了!却不知琳琅王氏的长子嫡孙性命价值几何呢!”说罢转身出去,自去与王猗寻衣服了。

王猗苦笑起来,他实则烧得头脑昏昏沉沉,已是甚么都分辨不清了,但幸好还不算太糊涂,侧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跋锋寒,“多谢跋兄一路辛苦。”跋锋寒淡淡答:“不必。”因他日必然还是要向你讨回来的。王猗只这一句,便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跋锋寒微微挑起刀锋般的眉,因王猗这一句,又对他高看三分,既不提之前算计自己与龙葵,又没有作出富贵姿态做甚么事后重谢的承诺,只这样安心睡去,仿佛将性命放心地交给自己。即便是算计,也无丝毫愧疚之心,这般坦荡。如此机谋,若非最可怕奸诈的小人,那便是胸怀沟壑的大才,虽只落一趟水便如此狼狈,却意外地并未让人起小觑之心。

不多时,龙葵归来,手上捧着一套衣衫,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跋锋寒已是将王猗的衣服连同里衣一同脱个精光,正拉着被褥将他盖好,见状微讶,“发生何事?”

龙葵忍不住眯了眯眼,古怪笑道:“这座房子恐怕原本的主人是个女子,因我翻遍所有的衣柜,连一件男子的衣衫也不曾见到,倒是不同大小的女子衣衫有许多留下。”

跋锋寒顿时知道她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了,原是幸灾乐祸,但他只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一本正经道:“若是此时再到附近院中去寻衣服,惊动了旁人便不好了。”

“说得对。”龙葵一双眼笑成了弯月,灿若流光,“猗公主他,即便是穿上女装,多半也无甚奇怪。”

跋锋寒点头赞同,于是一锤定音,睡着的那位并无反抗的权力,反正,也无反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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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冲动是魔鬼指的便是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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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值班,继续苦逼

最后,三克油msy3140695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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