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1/2)

一大早,丘语妍酒醒后揉了揉头发,拿起手机翻了翻,给江辙打电话:“我没钱吃早点,借我两千。”

江辙那边也醒得很早,顺手还加了个零,给她转了钱过来。

丘语妍心满意足多续了两天房,又给他发消息:【来陪姐吃个早饭。】

jz:【别得寸进尺。】

切。

丘语妍捏了捏昨晚被他攥疼的肩胛,手贱地又发了条过去:【忙着去哄你女朋友?啧啧啧,你不是跟我说把家里事告诉过她了嘛。】

【既然告诉过她,为什么怕她和我们坐同一辆车,不会是怕我跟她说吧?原来你也会怕啊。】

【不过你哄也来不及了,那个妹妹看上去好冷漠无情噢!我赌你女朋友没了,女人眼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

江辙没回她了。

其实以他以前的性格,大抵早就把她拉黑了。

丘语妍弯弯唇,当年在江家的游泳池边上,那通救护车电话真是没白打。

否则也不可能让这么桀骜混不吝的江辙到现在都对她步步忍让。

想到之前他对着自己那副臭脸,还真是爽。

丘语妍和江辙认识十多年了,对他们不熟悉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只有她自己清楚,他们之间互相有多看不上对方。

丘语妍从小就长得漂亮高傲,家里人宠着,性子也养得很娇纵。

没有人不喜欢她。或许换一种方式来说:就算有人不喜欢她,也从来不敢表现出来。

这群人里,除了总和她作对的江辙。

他看不起她一到夏天每日都要换三套高奢裙子的娇气。也看不起她一生气就爱让人拉着学校里惹她不开心的女生到小树林里扇巴掌。

长辈们都说他们般配,他却在每次的聚餐家宴上没给过她台阶下。

从小学到初中:戳穿她作弊得来的三好学生奖状、羞辱她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量、对她从来不多看几眼。

他比自己还小三岁,凭什么这么得意洋洋?

周围也没有比她更好看、更有钱的女孩,又凭什么不喜欢她?

丘语妍忘了是在年少的哪个时刻把江辙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

他喜欢打篮球,她就去和校园篮球队的队长谈过家家的早恋。有女生敢追他,她就大张旗鼓在外散播谣言说他喜欢自己。

日复一日的恶作剧多了,两人依旧没有和解。

记得她读初三,而江辙读初一,他刚进学校就因为长得俊朗引起一波高年级女生的青睐。

他代表新生演讲站在红旗下演讲,明明只是个小小少年模样。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傲气轻狂,让周边一群人都黯然失色。

丘语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也许是讨厌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讨厌他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也终于在那之后第二年的冬至,她发现了江辙的秘密。

外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也不过是这种家庭里出生的过街老鼠。

亲妈都想掐死他,宁愿他没出生。没谁会觉得他这种人应该存在,有什么好狂的?

他看似越风光无限,在她眼里却变得越普通可怜。

丘语妍甚至恶劣地想过:会不会他身体里也藏着和他爸同样的基因?所以上大学后谈这么多女朋友,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不过这想法在昨晚见到陈溺的时候稍稍破碎了点。

他好像很紧张那个女孩,至少比她想象得要喜欢很多。

可她才不会帮江辙解释,他们之间够不到这种伸出援手的关系。

丘语妍甚至想着添油加醋,做那个高高在上、作壁上观看着他失去的局外人。

江辙这种人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不配。

手机那端破天荒来了一条江辙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回去?】

丘语妍一哂,她才不急。

因为考试周结束,各专业的人都开始放寒假,宿舍楼下的行李箱滑轮在柏油路上发出聒噪的摩擦声。

江辙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有些乱,遮住漆黑的眼:“走了?”

“是啊,说是买的票很早,宿舍门一开,她就收拾东西回家了。”路鹿拖着行李箱边给项浩宇发消息,边打了个哈欠,“江辙哥,你是不是又惹小美人生气了?感觉她没睡好,眼睛有点肿。”

江辙有点怔。

他早上回公寓的时候就没见到陈溺的人,衣服也带走了,房间里找不到她生活过的痕迹。

……

在爷爷家过完春节,江辙跑南港市在陈溺家小区楼下守了几天。

来来回回的人很多,就是没有她。

他这个寒假打电话从来没有被接通过,消息也没人回。

江辙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追着个女孩要回复。

买机票准备回安清的那天,他在机场外边的电话亭里给陈溺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会被接通也在他意料之外。

“陈溺?”他听着那边的沉默先开口。

一个多月的假期没有半点交流,留给彼此的只有陌生,还是陌生。

最初的那些拈酸情绪在这一刻已经消磨得只剩一点点。女孩冷静下来,只会把问题放在最根本的本质上。

陈溺语气凉淡:“你找我?”

江辙张口,略显别扭地问:“为什么把东西都拿走了?”

他指的是公寓里的衣物,陈溺避开那个标准答案,说:“那是我的东西。”

他沉默了几秒,尝试沟通:“那天晚上你见到的人叫丘语妍,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

“项学长跟我说过了。”她打断他,“我没有误会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但我想问问你:你们这种父母都乐见其成的关系,你还和她走这么近,你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她———”

“我看过你微信的聊天记录,那天晚上你这么晚还特地赶过去……”陈溺咬住下唇瓣,嗓音微不可闻地有些抖。她有点难以相信自己会问出这么难堪的问题。

“我一直在想你跟我做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秒钟是在想这位困在酒吧的‘朋友’?”

无力感席卷了江辙全身,语言在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变得苍白。

他耐心快告罄,嗓音暗哑:“没有。”

“你答应过我不去,但你还是去了。你觉得你在我这还有可信度吗?”

江辙抓了把头发,有些烦躁:“那晚酒吧老板打电话给我,说她喝醉了在砸乐器。”

她在那头冷笑:“所以你着急了。”

“我和她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只是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

“我说过了!我从始至终都相信你和她没关系。”陈溺捏紧了手机外壳,语气尽量放到平静,连名带姓喊他,“可是江辙,我想起那晚就觉得你很恶心。”

她把电话挂了,也顺便关了机,好像再多听他说一句都觉得难受。

房间里在这一瞬间静得吓人,窗帘拉得密不透光。

暖黄色橘光下,书桌一角上放着一张少年的照片,而那张照片旁边还有一块高中校牌。

上面写着:安清四中高一(0)班江辙

陈溺提醒过他,他们很早就见过。



………

初三在思鹤镇中学读书那年,陈溺还没从家中变故里转变好心态。

学校不大,环境条件也很差,大冬天都没有热水。

门卫是个老头,从来不管校外社会人员进校参观的事。

校门口对面是条很破的街道,两边的巷子很黑。陈溺从那经过回家,经常能听见有人求饶、哭泣的声音。

陈溺知道是那群不务正业的地痞混混,连同校园里经常化着浓妆的那几位自以为傍山了“靠山”的女生。

临近初中毕业的最后一个晚自习,被拉进巷子里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三个女生围着陈溺,身后是两个抽着烟的男生。

“就她,听说家是从城市里搬过来的,肯定很有钱。”说话的是陈溺隔壁班的大姐大,边说边伸手掏她的口袋,拿走她身上的书包使劲翻。

小乡镇的晚上,连盏路灯都没有。

家家户户冷漠地紧闭门,一切都显得猖獗、明目张胆。

她的智能手机连同书一起摔散在地上,里面没有钱。

身后那个眼睛有点斜视的男生走上前来,拉她的衣领:“城里来的?难怪长这么水嫩啊。”

“你没见过女的啊!”另一个女生有些不满地推了推他,手上下着狠劲拽过陈溺头发,“钱呢?”

陈溺疼得咬住腮肉,牙关打颤:“我没带……”

“艹,白捞个穷逼过来。”

女生很烦躁,刚想给她一巴掌,被身后抽烟的男生截住。

“打她干嘛?赏给麻子啊。”男生把身后比他矮半个头的人推上前,“来,好歹快十八岁了还没摸过女孩手,哥哥让你们俩认识认识!”

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发出娇笑声。

被喊作麻子的男生急急忙忙凑上来,表情看着温和很多:“妹子,去去吃,吃烧烤咩?”

他说起话来是个结巴,陈溺脸靠他太近,闻到他嘴里那股恶臭的怪味就想吐,像地沟油里浸过一遍的味道。

她慌急了,一个劲摇头喊叫:“你放开我,滚开!”

五脏六腑都在艰难地翻涌,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急切地想有个利器在手上,大不了同归于尽。

身后的几个女生以此为乐,推搡着麻子:“靠近点捂着她嘴啊,不然怎么和人家联络感情?”

麻子朝她身上撞过来,顺手搂着她的肩,女孩身上稚嫩香甜的体香让他忘乎所以:“你你、叫什么?我我……”

———“你你你是傻逼,我我我什么我?”

一句跟着学、突兀又刺耳的清朗嘲笑声从身侧阶梯那传过来。

少年身后那家院子里亮了灯,照亮了他肩宽窄腰的身体轮廓。

他带着个帽子,额前碎发被压塌至睫毛以上。一身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脸上还有青红的伤痕,像是从哪打完一架过来的。

陈溺见过他,中午出校门时,他们站在同一个红灯前。

男生长得很精致凌厉,下颔处的伤也太明显,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一样。

他看上去挑剔,严苛,冷厉。

好像寻常女孩光是站在那多看他几眼,他就能知道对方有什么心思。

“不准哭。”江辙把手上那瓶给外婆买的酱油放在一边,戾气很重地看向麻子,话却是说给陈溺听的,“你很吵。”

陈溺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泪水粘住凌乱的发丝,呼吸快要停住了。

“你他娘的谁啊?”麻子身后的男生急着要为小弟出头,袖子还没撸起来。

突然眼前一黑,被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少年一脚踹倒,而后又被提起来摁着往墙上撞。

江辙力气很大,动作迅猛又无所顾忌。后边那几个女的想来帮忙,他抓住男生的头发往她们身上甩过去。

男生摔在地上,胸口被他踩在脚下。颤颤巍巍地起来了点,又被他重重碾下去,几个女生更是被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麻子被他拽过领口,声音发抖:“我我、不认识你……”

“这这这不是特意来找你认识一下?”他笑得很坏,故意学麻子的口吃。视线闲散地落在陈溺身上,只一眼就带过。

“哥、哥们儿,我哪哪儿惹着你了?”

“吵到我了。”江辙食指抬了抬帽檐,冷峻的五官被月色分割成凌厉的两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微微眯起,嚣张的唇角稍勾,“给我揍两拳玩玩儿,不过分吧?”

地上躺着被两个女生扛起来的男生立刻甩锅,指着一边的陈溺:“是她哭太大声吵你,你打她!”

“对对……你揍她!”麻子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陈溺的衣服,把她推了过去。

几个人趁这片刻时间立马逃窜离开。

陈溺被人像是丢包袱一样甩到他跟前,要不是腰间被箍住,差点就直接朝他跪了下去。

男生身上的外套是清洌干净的皂角香,她有须臾恍惚。有种刚出虎穴,又入狼巢的恐慌感。

但眼前这匹狼似乎对揍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江辙扶稳她,往后退开点距离。没说任何一句话,捞起地上放的那瓶酱油就走了。

陈溺腿软地瘫坐在地上,脚边踩到这块校牌。

那时候,她对江辙的帮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感激。

因为他全程表现得只像是嫌太吵,所以才勉为其难来让他们闭嘴。

她不是会因这件事就默默喜欢一个男生多年的人,只是恰好记住了。

可是真不公平,总是她先记住他这么久。

后来读高三的春日里,陈溺遇到了一场夜雨。

男生五官长开了很多,更锋利了,也比那时候高上六、七公分,没能让人第一眼就认出来。

她在想:那天晚上就应该接受他的伞,而不是在冒雨淋湿之后边后悔地回想这个人。

如果当时拿了伞,就不会带着遗憾特意记这么久了。更不会在再次相见的时候对他耿耿于怀。

陈母回来时,外面在下小雪。

她掸去一身冰霜,看见陈溺坐在阳台处:“小九,不是让你去阿猫店里提生日蛋糕吗?”

“我提了。”陈溺肩上围着块披肩,没回头,声音很轻,“回家路上摔了一跤,蛋糕也弄脏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摔跤啊,没摔到哪儿吧?”

“没有。”她眉眼里不声不响地慢慢噙了泪,执拗地说,“妈妈,我的蛋糕弄脏了。”

潘黛香以为她是怕被责骂,连忙弯下身安慰,拍拍她的背脊:“脏了就不要了,多大点事儿。我们晚点去买个新的。”

陈溺没应答,眼神有些怔忪,新的就不是她想要的了。

也许是因为和江辙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太过绝情难听,陈溺返校后并没有再见过他。

不过不用想也清楚。

他那样骄傲又不可一世的人,能低声下气来找她解释求和已经是突破底线,恐怕也是第一次被女孩这样对待。

他没有耐心哄她,她也懒得应付他的漫不经心。

从辅导员那回来,陈溺碰上了许久没见过的傅斯年。

“手上拿的什么?”

陈溺有点尴尬:“生物海洋学的补考资料。”

“挂科了?”果然是很夸张的语气,傅斯年接过看了一眼,“差了几分?”

“。”

傅斯年:“你这是惹老师不开心了吧?”

一般来说,不会有教授特意卡这个分数让学生不及格。

陈溺舔了舔唇:“嗯,翘过她几节课。”

“为了谁?”傅斯年何其聪明,像是冷讽了一句,“今天在这能碰见你也真不容易,平时一下课就跑他那儿去了。”

见她不说话,傅斯年猜测:“分手了?”

“没有。”

“那是准备异国恋了?”

陈溺错愕:“什么?”

“他没告诉过你?”傅斯年笑了一声,“人工智能系有一批成绩优异满足直研条件的学生被选进了吴教授的荣誉博士班,和斯坦福、康奈尔等大学有3+1国外交流机会。”

陈溺眼睫眨了一下,还在挣扎:“是……最近决定的吗?”

“你觉得江辙的名额是最近决定的?”傅斯年看着她,目光里有点怜悯,“陈溺,你谈个恋爱把脑子也谈没了。”

“江辙进校这两年在各大竞赛中都拿的金奖,成绩一贯优异不说。就算凭他那家世背景,学校也会对他重点培育。他难道是到大三了才知道自己会被保送到常青藤?”

陈溺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口钝得发麻。

“他没跟你提过,是因为没想过能和你长久吧?所以才觉得无关紧要。”傅斯年毫不留情地碾坏她最后一丝幻想,语气冷然。

“小九,你爸好赌都知道戒。你步他后尘,还赌输了。”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傅斯年第一次提到陈父的事,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狠心打击她的时候。

沉默了半分钟,像在攥写漫长的编年史。

陈溺垂下眼,良久后自嘲地笑了声。

生在这世上,没有谁的感情不是千疮百孔。但有些人太幸运了,他一生只开了一个洞。

夜场拳击俱乐部里。

台下在放快节奏的音乐,台上两个人正在练格挡,拳击声和喘息声被下面几个男生的议论掩盖。

“小江爷多久没这么打人了啊?”黎鸣看着台上的陪练,同情地搓了搓胳膊,“他最近气压低得我都不敢把我女朋友带身边来。”

贺以昼不解:“为什么?”

“蠢蛋,看不出来他这段时间都没去找陈妹?”黎鸣把拳套摘下,说,“估摸是还在吃醋,江爷又不会哄,可能也哄不好……”

贺以昼:“有什么好吃醋的?我都感觉咱们辙宝和陈妹谈上之后很守男德了。”

“就是就是!现在一块出去玩,在他眼里就剩两种人:就那陈学妹和你们。”说到这,边上的男生还挺气愤,“我他妈还不能算个男人啊,只能划分到‘你们’这个词里面!”

贺以昼点头赞同:“再说了不就吵个架,总不至于吵一两次架就分手吧。”

“但是你们不觉得陈妹那性格其实挺阴暗的嘛?也不能说是阴暗,就是平时什么都顺着江爷来,乖的不行,但要真觉得心里有根刺了……她肯定是全盘丢了也不委屈自己。”

男生们在这嘀咕小半天,后头教练喊了一句:“阿辙,你手机响了!”

台上的江辙上身裸着,凛冽的下颚线锋芒毕露。块状分明的肌肉间浸着汗珠,顺着紧实的人鱼线一路滑下,野痞劲头十足。

他松开按在陪练胸口的拳头,手肘屈在护栏那,眼皮半耷拉下:“拿给我。”

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位哥表情就跟多变的天气一般。

先是低着眼接通电话,嘴里蹦出两个“嗯”字,而后从拳击台上一跃而下。偏头,嘴咬开拳套,大步走向更衣室:“你就待那,我现在回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对上眼:得,指定是那位妹妹。

-

离椿树湾最近的公交站台,陈溺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飘下了雨丝。

一辆车急刹在她面前,江辙把副驾车门打开,深远的视线放在她脸上:“进来。”

两个人太久没冷静下来交流,生疏感在车里蔓延。

江辙眼神粘黏,一寸寸在她脸上游移,咳了声:“吃不吃东西?”

陈溺摇头,表情很平静:“你就在附近停一下车,我晚点还要回学校。”

“……”

车停在街对面的停车区域。

陈溺回过头,注意到他一直在望着自己:“你在看什么?”

“给我抱一下。”江辙抿直唇线,声音很低。不等她同意就解开安全带,急冲冲抱上去。

他把人搂紧在怀里,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

忍了十几秒,他放弃了端着高冷的架子,下巴搁在她肩上:“以后别不接我电话了行不行?”

陈溺没推开他,淡声说:“我上次用你的电脑看见了你那个朋友的动态,她把你的项链和戒指都拿走了。”

江辙急着解释:“我拿回来了。上回是她喝多了,跟我猜拳……”

陈溺突然牵住了他的手。

他很快反握住,却发觉她手指异常冰冷,正沿着他那根尾指把戒指取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把他凌迟。

“我没这么蠢把我们这段感情寄托在一个破戒指上。”

戒指攥在了她掌心,陈溺从他怀里出来,话语没有任何温度:“可你不该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重视,私下却随便给其他女孩做游戏输了的赌注。”

他想辩驳,无从下口。

“你好像学不会怎么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陈溺以为自己能镇定自若,这一刻望着他却狼狈地低下眼,带着鼻音问,“喜欢一个人会想什么?会想以后,你连要出国的事也没告诉过我。”

被这么一提,江辙才有了印象:“我没把那当重要的事……”

没人会干涉他,也习惯了没有人管他。他独来独往惯了,确实没把留学交换的事看得很重。

陈溺咬着唇,没出息的哭腔在颤。

她艰难地哽咽,一条条宣判他的“死刑”:“在你眼里,什么是重要的?我和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可以半夜三更把我撂一边,跑去给另一个女性朋友付酒债。可以把贴身戴的项链和有含义的戒指当游戏赌注,就连留学交换的事也没和我这个女朋友提过一次……如果这些都是不在意的,那你在意什么啊?”

她眼里是湿的,倔强地没掉泪,只是执拗地盯着他。

江辙极少看她在日常生活中眼红,又怕她眼眶里盛不住泪。手足无措的懊恼感让他唯恐词不达意:“抱歉。以后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

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让她去朝他努力?他甚至不会主动一步。

交流出现偏航,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她扯扯唇角,语气极为疲惫:“我不想问了,以后也不会问了。”

江辙才回过神,她不是来找自己和好的。他敛下眉,声音少有的颓然笨拙,却强装冷漠:“你是不是一直就看不上我?”

她在旁人眼里是活得清醒、目标明确的三好学生。

而他本质颓丧,就是个重欲奢靡,流连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享乐主义。

“我哪敢看不上。”她故意说,“祝江爷多病多灾,长命百岁。”

他一听反倒眼梢带笑,笑意还未达眼底。又听见陈溺冷静下来般,轻声把话收回去:“假的。祝你英年有成,喜乐顺遂。”

江辙到这才真的有些心慌了,像是心脏那空了一块。车也落了锁,不让人走:“你要是在意我和丘语妍……你想听,我都能解释。”

“我没有在意她。我也不喜欢听解释,我觉得你解释的每一个字都在敷衍我,事实上你应该也不擅长解释。”

陈溺把一串话说完,顿了顿,惊讶于自己还能对着他轻松地说:“这种时候,你擅长分手。”

江辙握紧她的手腕,呼吸声沉重:“你别说了,我不同意分手。”

“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继续下去,大家都不会开心。”说到这一刻,所有的话都会变得残忍,“江辙,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她终于敢承认,动心比他早,爱意也比他更认真。

“我记得你说过我坏,也许吧,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安静乖巧,其实很记仇,也会暗地里耍心眼。让她觉得不自在的人,她都不会让对方太好过。

“但我放过你了。”陈溺情绪很麻木,酝酿了一天的话全都宣泄出口,并没有想象中这么好受。她眨了眨无神的眼睛,挣开他的手,把车锁打开,“你不欠我什么,是我咎由自取。”

她今天晚上说了很多话,嗓子痛得厉害。

气氛僵硬难堪,陈溺推开车门,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江辙,我们就到这了。”

后来陈溺想起路鹿其实在某个寻常的下午提醒过自己。

说江辙这人真不像什么好东西,像块让人深陷的沼泽,有着情感冷漠症的特质。

他爱你吗?他第一次追的人是你,也是第一次分手后还来挽回你。

可你看着他那个凡事带点心不在焉的死样子,你会觉得这是你永远没法确定的事。

有些人就是顽劣得死性不改。

那就愿你一直年少轻狂,永凭直觉觅对象。

外面雨下得很大,陈溺在第二辆公交车来时上了车。

那枚廉价可笑的戒指,被丢进了马路边的下水道里。她留了最后一点力气,给自己一个体面的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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