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故事即人生(七)(1/3)
61茧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彩玉看着坐在地板上摆弄着积木的儿子,笑得无比慈祥。
彩玉的儿子两岁了,却不会说话。头上也只有稀疏的几根枯黄的头发,皮肤尽是褶皱,一道道沟壑布满了全身,就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
医生也说不出儿子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只说那是一种不治之症,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还无法治愈。
一夜之间,彩玉似乎老了十岁。望着儿子丑陋的模样,眼中依然充满了慈爱。毕竟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那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铺满了小区的广场。
彩玉透窗户看到一群嘻戏的孩子在广场上追逐、打闹。彩玉想,儿子也应该像他们那样快乐的成长。
她抱着儿子来到广场上,对那群孩子说:“小朋友,让阿姨的宝宝和你们一起玩好么?”
孩子们好奇地向彩玉怀中的儿子望去。“哇”地一声,一群孩子被彩玉抱着的儿子吓得哭闹起来。几名家长闻声赶来,看到彩玉的儿子,也都吓了一跳。他们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孩子,一边狠狠地瞪了彩玉一眼。
彩玉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愤怒、恐惧、鄙夷……
彩玉抱着儿子,一声不响地往回走,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很重,很重。
流言像瘟疫一样传遍了整个小区。
每当彩玉走在路上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大家的窃窃私语,一双双鄙夷、同情的目光让自己无所遁形。有几次她甚至听到了“怪物”、“虫子”……这些词汇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恨恨地插进了彩玉的心里。
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得彩玉喘不过气来。她不再让儿子出去,她想,只有在自己身边,儿子才是安全的。
一天,彩玉在家中发现了一条正在蠕动的虫子。那是一条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虫子。彩玉突然很同情这只虫子,她觉得这只丑陋的虫子和自己的儿子何其相似。她把它豢养在一个小小的纸盒里,每天都会喂它新鲜的树叶。
日子一天天过去,彩玉每天都陪着儿子,教他说话,和他做游戏。当然,她也会照料那只日渐肥硕的虫子。
突然有一天,彩玉发现那只虫子开始吐丝,那些透明的丝线将虫子那丑陋的身躯包裹住,变成了白白的茧。
彩玉笑了,原来虫子也有羞耻之心,它将自己藏了起来,也许是为了逃避世俗的眼光吧。
连续几个夜晚,彩玉都是在恶梦中惊醒。梦里,邻居的嘲笑变成了毒蛇,钻进彩玉的耳朵,爬进了她的心里。
彩玉的精神开始恍惚起来,耳旁仿佛总是响起“怪物”、“虫子”之类让她抓狂的词汇。
一天,那团虫子化成的茧突然动了一下,彩玉把那团微微颤动的茧拿到阳光下,仔细的观察。
茧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突然,一支翅膀一样的东西撑破了那团白色的茧,伸了出来。紧接着是身子、头。
一只蝴蝶在耀眼的阳光下展开了绚丽的翅膀。彩玉竟有片刻的迷离,她从没见过如此夺目的色彩。
忽然她意识到这只美丽的蝴蝶便是那只丑陋的虫子变化的。她迅速地捏住蝴蝶还没来得及晒干的翅膀。然后用力一扯,那只蝴蝶的美丽便不复存在了。
彩玉在嫉妒,一只虫子都可以变得如此美丽,可她的儿子却……
彩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地板上摆弄积木的儿子。
彩玉买回来一些天然的蚕丝,然后一点一点地缠到儿子的身上,儿子用力地挣扎,他不知道什么是恐惧,那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
彩玉越缠越兴奋,蚕丝越缠越厚。儿子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许久,彩玉看着变成一团白色的茧的儿子。开心的笑了。
彩玉打开窗户,傍晚的阳光依然温暖。
在那漫天的云霞里她甚至看到了儿子破茧成蝶后的样子。
62聚会
阿源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家酒店,服务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薛老板,还是老规矩吧?”
阿源有点诧异,服务员居然认识他。不过阿源还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把他领进了一间包房里便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的酒菜。
这时有一个人走进了包房里,看见阿源便笑着说:“呦,又是你小子第一个到!”
阿源隐约记得这个人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东野。
阿源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真巧!”
东野也哈哈大笑:“你小子就是改不了爱开玩笑的毛病!”
阿源正要说什么,突然又走进了三个人,都是大学的同学。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你说一句我插一嘴地回忆着求学时代的种种趣事。
阿源看着他们,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眼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溢出了眼眶。他好像想来起了,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都会在这家酒店的这间包房里聚会。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大家散了吧,还要开车呢,就少喝点吧,明年再聚。
阿源正在兴头上大着舌头说:“没事,大家尽管喝,开不了车就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
这句话像是犯了某种忌讳一样,大家都不说话了。阿源这才发现他们四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惨白,惨白得就像没有温度一样。
阿源打了一个冷战,破碎的记忆慢慢拼凑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他一下想起来了。去年的今天,那四个人好像坐在一辆车上,结果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没人幸免。
阿源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刚想要逃离这里,却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
因为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开车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63祖业
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故事仅仅是个故事。
傍晚,夕阳把天边的云彩烤得一片火红。薛掌柜坐在自家棺材铺的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怎么不死一个呢?”薛掌柜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镇子里,已经两个月没有人去世了。这让薛掌柜本来就不算殷实的生活更显得捉襟见肘。眼看着自家的棺材要是再没有销路的话,薛掌柜一家就要睡棺材了。
薛掌柜把细长的烟袋在门前的石阶上用力地敲了敲,“这要是死一个人该多好。”薛掌柜这样想着。
“爹,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来人叫阿源正是薛掌柜的不争气的儿子,他刚在外面赌完钱回来,看见薛掌柜若有所思的坐在门前便说。
“有屁就放!”薛掌柜平时最瞧不上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更何况此刻心情不顺。
“您先别生气,我说的是天大的好事,这次咱家可发财了!”阿源不在乎薛掌柜的语气,两眼放光地说道。
“哦?什么天大的好事?”薛掌柜也来了兴趣。
“今天我在县城遇见了何员外,他说咱家的铺子风水好,做棺材生意可惜了!他还说只要咱家肯割爱,他绝不还价!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处?”阿源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注意薛掌柜铁青的脸色。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阿源的脸上。阿源捂住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爹,您这是干嘛呀?”阿源被打懵了,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干嘛?我就是要打醒你这小王八羔子!我告诉你,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把铺子盘出去,这可是咱家的祖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薛掌柜说得斩钉截铁。
“爹,咱何必跟钱过不去呢……”阿源不理解父亲的坚持,他觉得世道这样乱了,父亲还守着可怜巴巴的祖业,这就像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一样。
薛掌柜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把阿源还没说出来的话给打了回去。
“我告诉你,你如果想打这铺子的主意除非我死了!”薛掌柜说完便扬长而去。
阿源用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狠狠地说了一句:“这可是您说的!”
终于有人人死了。可是薛掌柜的棺材依然没有卖出去。因为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掌柜的结发原配薛李氏。
痛不欲生的薛掌柜用一口比平常大得多的棺材承殓亡妻。那是一口通体猩红的寿材,从做工到用料薛掌柜都用足了心思。本来那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想不到却提前派上了用场。
夜晚的风阴冷中透着诡异,将灵堂前的蜡烛吹得忽明忽暗。今晚是薛李氏的灵柩停在家里的最后一夜,明天就是出殡是日子。
夜黑得吓人,月亮像是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有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薛掌柜打发走了守灵的阿源,想陪亡妻最后一夜。
薛掌柜坐在灵堂前抽起了烟袋,薄薄烟雾立刻在灵堂前渲染开来。回想起亡妻一生含辛茹苦,跟着自己也没有享过福,薛掌柜顿时间老泪纵横。他拿出了一坛酒,想借着酒的劲道发泄一下心中的阴郁。想着前几天还盼着有人死,可转眼间就和自己的妻子阴阳相隔。
“呵呵,这就是报应啊!”薛掌柜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酒,低低地苦笑着。
薛掌柜看着那口猩红的棺材,“唉,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哪管你是好人、坏人,到头来还是得装在匣子里。”薛掌柜自顾自地说着。
薛掌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酒劲直往头上涌,他急忙扶住棺材才没有摔倒。。
薛掌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材,心里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哀伤。他用力地掀起棺材的盖板,想最后再看一眼和自己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妻子。
薛李氏躺在棺材里,就像静静安睡的妇人那样安详。只有惨白的面色隐隐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也不知道你在里面习惯不?”薛掌柜叹了口气,浑浊的老泪再次从他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一阵微风吹过,蜡烛微弱的火焰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纸人纸马也被吹得沙沙作响。薛掌柜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躺在棺材里试一试,看看里面舒服不?风又大了一些,薛掌柜打了一个冷战。
棺材里面薛掌柜用了上好的绸缎做面,躺在上面软绵绵的,这也是薛掌柜为亡妻尽的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了,薛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朦胧的醉意壮着胆子躺在薛李氏的身边。
“这是我陪你的最后一晚了,以后你就要自己睡了。”薛掌柜强忍哀痛。
躺在棺中的薛掌柜只觉得静,出奇的静!没有了知了的鸣叫,也没有了风吹动纸人的沙沙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沉寂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薛掌柜在棺材里叙说着他与薛李氏曾经的故事,薛掌柜一个人乐此不疲地絮叨着,薛李氏却无法再为他附和,渐渐地薛掌柜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轻轻的鼾声还回荡在这棺木之中。
黑暗中一个身影从灵堂外蹿了进来,看了看睡在棺材里的薛掌柜冷笑一声,将那棺材的盖板重重地合上了。
“你往里躲呦……”
“你往里躲呦……”
薛掌柜被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只看见看无边的黑暗,他呆了片刻,猛然间想到了自己还在棺材里。他想大声喊,可是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布条堵上了,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薛掌柜下意识地想扯出布条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都被困住了。
“你往里躲呦……”
薛掌柜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有人在钉棺材才会喊的号子。
薛掌柜听清了外面的喊声,他吓傻了,他知道那是在给棺材钉钉子!他拼命地喊:“我在里面!我在里面!”那声音从薛掌柜嘴里出来就变成了呜咽,外面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喊着号子:“你往里躲呦……”
“我哪里都找遍了,可就是没看见爹呀!”阿源的媳妇焦急地对阿源说。
“嗯……不等了,时辰快到了,误了时辰可不中!上路!”
薛掌柜认出了那是他儿子的声音。
“阿源,我在这,我是你爹啊!”薛掌柜拼命地在心里喊。
随着阿源的一声令下,薛掌柜觉得棺材晃了晃,一下失去了重心,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薛李氏的身上。薛掌柜“啊”的一声怪叫,急忙缩在了一旁。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尖锐的哀乐从唢呐里挤了出来,掩盖住了了薛掌柜的一声声细如蚊声呼喊。黑暗中薛掌柜紧绷着的神经像一张薄薄的纸,吹弹可破。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终于停止了摇晃,薛掌柜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喊到:“救命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喊道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或着了。
“下葬!”阿源喊道。
一片荒凉的坟地上有鼓起一个坟包,将那口猩红的大棺材连同薛掌柜呓语般的呼救声埋在了这黄土之下。远处寥寥的几声乌鸦的叫喊似乎是在附和着什么。
64猴子
彩玉是动物园的饲养员,负责照料猴子。
彩玉一直对猴子有着近乎于变态的喜欢。她不喜欢猴子的可爱,也不喜欢猴子的活泼。她只喜欢猴子的味道,确切的说她喜欢猴脑的味道。
这天夜里彩玉值班,她一个人悄悄地溜进关着猴子的饲养室里。
白天这群可爱的猴子会在“猴山”上嘻戏、打闹。晚上就会乖乖地回到饲养室里睡觉。
看到彩玉进来之后,猴群一下就炸开了,叽叽喳喳地乱作一团。
彩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抓住一只猴子,猴子在彩玉的手里绝望地挣扎着,剩下的猴子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地发抖,嘴里还发出“唧唧”的声音。
只有那只“猴王”冷冷地着这一切,没有露出丝毫的惧意。
彩玉走出笼子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猴王”。
莫名地,彩玉打了一个冷战,一股冷意突然从她的心底涌了出来。她感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不应该属于猴子的冷静,有点像人。
彩玉用木棍活生生地将猴子敲死,取出猴脑。过程有点残忍,可是彩玉却乐此不疲,木棍与猴子头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让彩玉觉得很舒服。
她烹调的方法很简单,只是用清水煮。不过这种方法却保留了猴脑最原始的味道。
锅中滚烫的沸水涌出一股股的热气。彩玉嗅着猴脑的味道,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陶醉。
她迫不及待地从锅中捞出煮熟的猴脑。她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那软糯的感觉让彩玉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那鲜香又带着一丝腥甜的味道一直刺激着她的味蕾。那种仿佛置身云端的感觉让彩玉坚信,世间的任何一种美食也不如猴脑的万一,只要品尝过那种味道的人就会明白,那味道是会令人上瘾的。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彩玉都会利用职务之便,从动物园里偷一只猴子出来,她只吃猴脑。
每次那只“猴王”都会冷冷地看着她。这让彩玉的心里有点忐忑,可是猴脑的味道让她把一切忧虑都抛在了脑后。
渐渐地有细心的游客发现“猴山”上的猴子越来越少,她们把这件事反映到了园长那里,园长果断地报了警。于是彩玉被逮捕了。
彩玉被判五年。这五年来最让彩玉感到难捱的不是监狱中暗无天日的环境,也不是失去自由的无助,而是那令她魂牵梦萦的猴脑的味道。
每一次用餐前,彩玉都会回忆一下猴脑的味道。这样即使是再粗糙的饭菜,彩玉也会吃得有滋有味。
彩玉掰着手指头在算着日子,总算捱到出狱的那天。
午后的太阳斜挂在天上,彩玉顾不得头顶上热辣辣的太阳,直奔动物园的方向走去。
动物园里的观看猴子的人不少,彩玉挤进人群里看着这群她朝思暮想的猴子。她正寻找下手的目标,突然她的目光和一双冰冷的眼睛撞在了一起,那只“猴王”坐在假山的阴影下,冷冷地看着人群中的彩玉,身旁还有一直母猴在为它梳理毛发。
彩玉的心抖了一下。她一直对这只“猴王”有些忌惮,尤其是那双像人一样深邃的眼神,看得彩玉的心里直发毛。
彩玉藏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直到天黑,动物园也关门了。
彩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关着猴子的饲养室,不过她知道一条捷径。在“猴山”与“游客观赏区”之间有一道人工做出来的又宽又深的沟壑,是为了防止猴子逃跑。在沟壑底下有一道门直通饲养室。那是饲养员用来救那些摔下来的猴子用的。
彩玉决定下到沟壑底下,可是整条沟壑都是用水泥制成的,坚固而且光滑。彩玉取出一条绳子,拴在了观赏区的护栏上。她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彩玉知道这样十分危险,可是为了猴脑那鲜美的味道,她认为冒任何危险都是值得的。
下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从那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彩玉吓了一跳,手一滑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彩玉的手脚都没了知觉,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彩玉恶心得想吐,可是她动不了。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进了彩玉的耳朵里,彩玉想大声呼救,可是嘴里只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好在彩玉还有意识,她猛地想到: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呢?
彩玉虽然没有了知觉,但是她仍感到她的头皮发炸。
彩玉抬不起头,眼睛只能看到贴着地面的一小块地方。突然她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毛哄哄的腿,是只猴子。刚才那声刺耳的尖叫一定就的它发出来的。
彩玉吞了一口口水,她小心地试着站起来,担心动作太大会惊跑猴子。可能是脚摔断了,彩玉又倒了下去,扬起了一小撮尘土。
彩玉咬着牙将头抬起一点,那只猴子并没有跑掉,彩玉有点意外。
彩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晚了,猴子都应该在饲养室里关着,那么眼前这只猴子是怎么出来的呢?彩玉打了一个冷战,她感觉这只猴子就是那只“猴王”。她甚至感觉到了“猴王”阴冷的眼神。
那双毛哄哄的腿向前动了动,彩玉吓了一跳,又觉得有些怪异,她最了解猴子,猴子走路的时候是四肢着地,眼前的这只却只用两条后腿,这太像人了。除非它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彩玉刚想到这一点,突然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彩玉痛得想大叫,可嘴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声。
击打的频率越来快,力量越来越大。彩玉终于知道那只猴子想要她的命。
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再痛了,只是发麻。“咚、咚……”一声声闷响刺激着彩玉的神经,彩玉却出奇的清醒,她听着从头部传来的击打声,心想:我怎么还不死啊?怎么还不死……
也许当初彩玉敲死那些猴子的时候,它们也在想自己怎么还不死呀?
彩玉的尸体第二天才被发现,她裂开的脑袋里空荡荡的,脑浆不翼而飞。谁也没有发现在头部的裂缝上,有一个深深的猴子的齿印。
65雪人先生(上)
感觉这种东西,你相信,它就是一种境界;你不信,它就是一种矫情。
1
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一笑而过的片段,却是别人生命里无法承受的重量。
阿源身后的这家馄饨店别看店面不大,生意也比较惨淡,但是我用名誉跟你保证,这里的馄饨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肉馅是这里的厨师亲手剁的,皮是厨师亲手和面擀出来的,煮馄饨的汤的讲究就更多了……
你说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阿源就是这里的老板兼厨师和服务员。
大雪带着冬天的味道下了一夜,阿源喜欢雪,这个世界没有比雪更善良的东西了,无论多阴暗的角落,它都会悄悄地覆盖上一层皑皑的美好。它将一切丑恶粉饰成了一片纯洁的模样。
阿源清理了门前的大雪,还在过道旁饶有兴趣地堆了一个雪人,和做馄饨一样,阿源堆雪人也是一个行家。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在这种天气里总会发生点什么才不会辜负这诗意的颜色。而阿源也坚信这样的天气里总会有人会照顾他的生意才不会辜负他扫雪的辛苦。
夜晚的雪被霓虹映衬得无比绚烂,浮夸的喧嚣让它失去了本来的颜色。阿源缩在有些漏风的馄饨店里,身子紧紧挨着暖气。窗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霜,看不到外面。他手上的冻疮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开始有点羡慕外面的雪人了,他要是不怕冷该有多好。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门,夹着雪的风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一个老人在门口跺了跺脚,然后随便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阿源赶紧走了过去。
老人穿着一件在城市里已经见不到了的军大衣,那顶帽子在上个世纪就已经不流行了,阿源记得他爷爷好像也有一顶。
“您来点儿什么?”阿源微笑着问。其实他只会做馄饨。
“你这什么最便宜?”老人犹豫着问。
“来碗馄饨吧,便宜又好吃。”阿源依旧保持着笑容,他看着老人肩膀上残留的雪慢慢地融化,阿源猜他这么晚到自己这里来,比起吃东西他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之后,老人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阿源猜至少今天他还没有吃过东西。
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阿源说:“小伙子,是‘雪人先生’介绍我来的,他说……”
“吃完东西再说吧。”阿源打断了老人的话。
说起雪人先生,他总是介绍生意给阿源,你别误会啊,开店可不是阿源的生意,做馄饨只是他的爱好。
其实这个老人阿源认识,前天的报纸上有过他的一篇报道,他的女儿好像被谁害死了,他来城里打官司,据说他为了省钱夜里就睡在工地上的水泥管道里。
老人埋头吃了起来,甚至来不及吹一吹,就把馄饨塞进了嘴里,最后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阿源又给老人盛了一碗,放在了他面前。老人连忙摆手说:“够了够了,吃饱了。”
“我刚才一不小心多煮了一份,也送不回去了,就给您吧。这份不收钱的。”阿源说。
老人这才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馄饨。
第二碗吃了一半,老人的状态好了很多,于是一边吃一边和阿源讲起了他女儿的故事。
老人是农民,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辛辛苦苦地将女儿送了进城里上学,大学毕业之后老人的女儿进入了一家大型的企业工作,不久之后女儿来信告诉他,说自己正和公司的老板谈恋爱,并且每个月都给老人寄钱。最初的一段日子老人很欣慰,女儿幸福就是他唯一的期望。
可是不久之前,女儿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老板骗了她,根本不会和她结婚。女儿还对老人说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老人连夜从乡下赶到城里,得到的却是女儿自杀的消息。后来他才知道,女儿其实已经怀孕了。噩耗像铁锤一样击溃了支撑老人生命的一切,他报案,警方说女儿是自杀,不予受理。他起诉,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了他的请求。
“小伙子,你知道我养活一个闺女多不容易吗?”老人拉着阿源的手,声泪俱下。
阿源没当过父亲,但是他却感受到了老人的悲痛。阿源想安慰老人,但是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像刀子一样刺痛老人的心。
突然,老人的手变得用力,阿源的胳膊都被他攥疼了。
“小伙子,雪人先生说你能帮我对不对?”老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迫切。
“嗯,你想我怎么帮你?”阿源点了点头,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郑重过。
“我想他给我闺女偿命!”老人狠狠地说。
“好!”阿源微笑着说,他感觉现在他又变回了自己。
知道阿源肯帮自己,老人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吃那碗还没有吃完的馄饨。他把馄饨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个憨厚的庄稼汉,第一次变得这样满是杀意。
我不想在善与恶的问题上纠缠,但是我坚信任何事都有它的代价。所以当你还没有为一件事做好负责的准备的时候,我劝你还是再想一想。
阿源真没想到害死老人女儿的那个人竟然是东野老板,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东野老板的公司,不过这家公司你一定听过,说不定你的家里就有这个品牌的产品。想知道的话看新闻吧。
为了摸清东野老板的作息规律,阿源在暗中观察了他一个月,他每周的星期四都会和他的秘书在公司里幽会,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会先各自回家,晚上8点会准时在公司见面。阿源坐着公交车,绕了大半个城市来到了他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阿源感觉整个城市的夜景仿佛匍匐在他的脚下,阿源喜欢这种俯瞰的感觉。欲望就是夜晚豢养的野兽,总是在这样暧昧的时刻蠢蠢欲动。
东野老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灯,阿源手里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阿源让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自己绑住自己的腿。
阿源试了试,绑得很结实,这他就放心了。
66雪人先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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