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界不一
武江大学设有艺术分院，专门培养艺术类人才，因此各种相关设施也建得十分到位，类似舞蹈教室这样的专业训练场地，就有好几处，而且很宽敞，单层面积起码都在两百平米以上。
此刻的舞蹈教室，已经被文娱部占据下来，作为节目审核的所在。
由于是临时审查，大家都有点手忙脚乱。除去教室靠一侧那排列席评审的负责人安坐不动之外，许多人都在教室中各自忙碌。有的在临时表演区两侧摆弄音响，有的跑来跑去给负责人传递资料文件，更多参演节目的各单位人员则三五成群在做紧张的审核前准备。
“喂喂试音试音”
临时表演区中，一名英俊男生手持着几张资料，正在配合人测试麦克风和音响系统。令杨灵萱大皱眉头的是，这麦克风和音响的效果实在够差的，那男生每说一个字，末尾都会带来多余的回声，不时还传来“噗、噗”的杂音，偶尔更会像抽风一样，发出长长刺耳的“呜”声。
忍不住内心鄙视正要吐槽几句，薛冰已经伸手往对面角落一指，兴奋提醒：“看清桐在那”
就见到人群中一名长发披肩、穿着身白色连衣裙的高挑少女，鹤立鸡群般站在调音台旁，怀里抱着把木黄色的民谣吉他，低头听从管理音响系统的两个男孩的指挥，不知在摆弄什么。
她就是李清桐杨灵萱只感到眼前一亮，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划过一连串清秀、优雅、斯文之类的形容词，真是人如其名，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子，俗世绝不多见
“嗨”薛冰抬手跟李清桐打着招呼，把杨灵萱一路拱到了她面前。
一张纯净如水、素颜若兰的脸庞扬起来，如释重负般对着杨灵萱叹了一句：“你总算来了”
“辛苦你了”杨灵萱连忙道谢，接住这女孩塞过来的吉他。
“呵呵呵呵”薛冰好不高兴，连连怂恿杨灵萱：“你快试试，看看感觉怎么样”
摸到吉他的一刹那，杨灵萱也忘了李清桐的美丽和气质，全身心都不由自主投入到了吉他上面。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重量、熟悉的结构这把现实中的吉他居然跟她梦中得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自然而然左手就在琴把上按了个大调，右手五指轻勾慢捻，几声和弦音瞬即响起，并顺着吉他尾部插好的音频线传进音箱，仿佛麦克风后试音那男孩的伴奏般，传遍了全场。
不少人被弄得一呆，循声望来，眼里都带上了几许好奇和探究，暗地猜测这位弹吉他的女孩是不是也是参演的人员之一，她弹奏的水平是高超还是一般。
被音箱放大了效果的吉他声特别响，杨灵萱也被吓了一跳，调音台后那两个男孩连忙叫：“别停下来，再继续弹一会。”
“哦”杨灵萱听话的换着调子又弹起来。
两个男孩慢慢调试着吉他的音量和主持台那头麦克风的音量，折腾了好一会，才总算将吉他的声音调试到一个不会太吵耳、不会喧宾夺主又很清晰悦耳的音量，连带麦克风那种“噗噗”声和回声也减少到了人耳堪堪可以忍受的程度，长鸣的“呜”声更是少了许多。
“好了可以了”两个男孩满意地宣布。
杨灵萱停下动作，很想表示自己对这样的音响效果还是觉得差劲，但想到这是一次突击审查，不是正式演出，时间有限，也就没再多说，拔出音频线，就抱着吉他离开了这临时后台。
“我去报节目，你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别走远，等会我叫你”薛冰飞快的对杨灵萱吩咐完，转身朝评审席那边挤去。
此刻的杨灵萱就仿佛多年没有机会触碰吉他的吉他手般，拿着吉他见猎心喜心痒难耐，也很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弹上几曲，便拉着李清桐一起，离开舞蹈教室走进了这附近的偏僻处。
这里毗邻一片人工小湖，边上有绿地，有树荫石墩，十分幽静。
杨灵萱抱着吉他往石墩上一坐，李清桐便跟着坐到了她斜对面的草地上，曲着腿抱着膝，宛若绿涛上栖息的白色美人鱼般，就那么静静的、眼神略带期待的望住了她。杨灵萱同为女人，竟也对她生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受。
不知不觉，手指间一曲在水一方便滑了出来：“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这是什么曲子”李清桐双眼迷离，轻声发问，好像在问杨灵萱，又像自言自语。
杨灵萱微微一笑：“这是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我知道了”李清桐眼睛发亮，随口轻声吟了出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首歌的词改自诗经，秦风里的蒹葭”
杨灵萱暗地佩服李清桐的文学素养，果然书卷味的优雅气质都是靠着满腹诗书堆出来的，真不知道那位陈大才子什么眼神，看得见杨灵萱的表皮美丽，却看不见李清桐身上的知性魅力。不料想，李清桐接下来一句问话竟问懵了她。
“那邓丽君是什么人是她改的词么”李清桐一脸好奇。
“不是她是台湾歌星，是唱这首歌的人。”杨灵萱完全无法接受李清桐对邓丽君的无知，前世的时候，她那个六零后妈妈最喜欢的女歌星之一就是邓丽君，眼前李清桐貌似只比她前世的母亲晚生个七八年，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邓丽君
李清桐却还是摇头：“没听说过”
“在水一方你没听说过，那甜蜜蜜呢”杨灵萱不死心，猜想她是不是整天沉浸在文学里，对歌星什么的全不关心，所以不知道人家歌星的名号，问着还试哼了几句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不料才哼一句，李清桐就跟着她把后面几句也哼了出来：“你的笑容这样熟悉啊在梦里。”
“切你连人家的歌都会唱，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真是”杨灵萱松了口气。
李清桐微微一愣，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唱甜蜜蜜这首歌的人，叫邓筠，不叫邓丽君人家很出名的，简直是有录音机的地方就有邓筠，她才是当代最出名的台湾女歌星。”
“啊”杨灵萱这回彻底傻了：“你说什么邓筠邓筠唱的甜蜜蜜有没有搞错那我只在乎你呢小城故事呢月亮代表我的心呢”
李清桐浅浅的笑了起来：“你说的这几首我都知道，确又确之能肯定，全都是邓筠的歌，我家里就有好几盒她的磁带，报纸也登过，电台也播过，人家是个大名人，我怎么可能会弄错”
“邓筠不是邓丽君”杨灵萱惶惑低念，隐隐然似意识到了什么。
“灵萱，你怎么不抓紧时间练一练你参演的那首大海啊故乡，可别等会儿轮到你上场，发挥不好被砍掉就可惜了。”李清桐好心提醒。
杨灵萱回过神来，心头暗叫侥幸，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演的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探问呢好彩李清桐就主动说出来了。前面试音的时候趁机小练了一把指法，刚刚又弹过一曲在水一方，现在的她可说已经能够轻松应付和弦编曲不是太复杂的普通歌曲，大海啊故乡这种小学生歌曲，更加不在话下。
当下指法一变，轻轻松松就把大海啊故乡这首歌弹着吉他唱了出来。
“啪啪啪”一曲唱罢，李清桐竟拍起手来：“弹得真好只是唱得”
杨灵萱见她收口不语，心头不由忐忑不已：“是不是我唱得不好”
前世的她也算喜欢唱歌，而且乐感和音准都很不错，只限于音域不宽，唱不了需要技巧的歌，吐字换气什么的都是业外人士的水平，所以她很少在人前秀歌喉，这次却赶鸭子上架，叫她怎能不担心。
李清桐认真想了一下，诚恳说道：“我觉得吧你唱得其实挺不错了字咬得特清晰，节拍和调子把握得也非常准，嗓音也干净悦耳，就是就是怎么说呢”
“怎么说都行要真话别藏着掖着”杨灵萱急了。
李清桐摇头浅笑：“可能是我听惯邓筠的歌，要求变高了，我觉得这首歌如果让她来唱，会比你唱得更加婉转自如，更加打动人心。对了这应该是感情投入的问题，你唱这首歌的时候，给我一种人在心不在的感觉，就不如刚才你唱的那首在水一方动人，我听得出来那里头有你的感情。”
“是这样么”杨灵萱心头触动，若有所思。
对啊前世听了那么多歌，能够打动她的，哪首不是直击人心，觉得唱歌的人仿佛唱到自己心底里去了一般，还有一些歌手，干脆被人称为灵魂歌手，这，就是歌者用了全身心在投入的缘故吧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把感情投入进去，叫听的人感受出来呢
正思忖着，李清桐忽然提议：“要不你换曲目吧别唱大海啊故乡了，就唱你刚才那首在水一方大海那首歌会唱的人多，在水一方却几乎没人听过，够新鲜，而且这首歌也好听”
杨灵萱也有点心动，可是在水一方也有在水一方不好的地方，就是这首歌的演唱难度和弹奏难度都比大海啊故乡高，并且歌词的思想性也不如大海啊故乡，听说这年代的人都比较保守，一首描述爱情的歌曲放到校园晚会上去唱，只怕审查都过不了关。
还没有个计较呢忽然就见到薛冰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冒了出来，边跑边叫唤：“萱萱下一个就轮到你，别练了，快回来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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