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发癫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任乔萱怎么克制也还是不断地掉。她进了屋里坐下，等着婆子们把辛姨娘收拾干净。
也不知道是谁特别机灵，一见如此，立马偷偷去跟赵嬷嬷说了，然后她便也往这里来了。
“少夫人，这些人都……”赵嬷嬷飞速环视了一周，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替这一班下人担心。
谁也不是傻子，乔萱好端端带个乔府的疯姨娘回来，前头还有乔大太太在叫嚣。众人就是不很确定，也能猜个大概了。方才她们又看见了辛姨娘如此不堪的一幕，难保会不会连夜被发卖。
“赵嬷嬷看着办就是了，也不用顾忌我，只要不跌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就好。我倒是觉得不需如何惩戒的，眼睛长在身上就是用来看的，难不成为着她们看的人不对，还要遭祸吗？”乔萱眼睛转向净房的方向，呆呆出着神，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我带她回来，也不是要她自生自灭的，总要有人伺候吧。今儿给个警告，明儿给个颜色的，谁还敢来这屋里做事呢？况且屋里总这么换人，姨娘住着只怕也不舒服。”
“无碍的。”赵嬷嬷不禁觉得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道，“都是按照少夫人吩咐的话去办的，这里的丫鬟婆子都是老实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她扫了一眼俱是一脸木讷的丫鬟们，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谢谢少夫人。先头我是得了吩咐的，只拣最伶俐可靠的人过来这边。你们别会错意了，让你们来就是受了重用的意思，难道还不知道谢恩呐？！”
然后，丫鬟们急急上前一一排开谢过乔萱。
也是这时，辛姨娘抱着婆子的腰死活不肯进屋，又是一通折腾，好容易把她给抬到了床上，让她裹着被子躲起来，这才算勉强安抚好了。
乔萱挥挥手，示意大家都下去，自己则慢慢走到床沿上坐下。手停在半空许久，看着锦被底下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子，还有传出来的瓮声瓮气的求饶声，百般心绪无可言说。
“你……”乔萱鼓起勇气扯了一下被子，见扯不开，便靠上去，轻柔地问了一句，“今儿的饭菜还吃得惯吗？”
辛姨娘先时觉得声音熟悉，倒放下几分戒备。不想一提到饭菜，她便又想起了自己在乔府的那间屋子，离开前的最后一幕。一碗剩饭打翻了，老鼠窜过来尝了几口，便都倒下了。
“不要，不要啊大太太，你不要杀我，只要让奴婢活着，奴婢一辈子都会恭恭敬敬地侍奉您的。”辛姨娘念念有词地又往角落里蹦了两下。
乔萱就趁着她蹦起来的时候，起身一把拉过被子扯开了，又是急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地吼道：“你别这么听风就是雨的，倒是转过来看看我呀！这里不是乔家，没有什么大太太了，你不要……”
话到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乔萱沮丧地又坐了下来。
一提到乔大太太，她的心就像是被辣油浸泡过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疼到一呼一吸都变得极度困难。
辛姨娘听着那声音，心里愈发犯疑，倒是立刻安静下来，抖着身子转过来飞速一睃。见那脸孔竟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忙又扑过去，趴在乔萱跟前仔细定眼一看，眼圈一下就红了：“五姑奶奶……”
十七年了，这是她头一回可以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她双唇颤了起来，心里是狂喜的，嘴里却只有呜咽声，许久才醒悟过来，慌忙摸着自己的头发，又扯着自己的衣裳：“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我还很脏……我怎么能坐在五姑奶奶身边呢？”
乔萱心头憋着一股苦涩，鼻尖涨得红红的：“这儿是我家，你既还认得我，就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后你就跟着我住在这里了。”
辛姨娘抬起头来，喃喃地又把乔萱的话给复述了几遍，那语气一遍比一遍惊慌，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莫名其妙地，抱着床柱子就哭了起来：“我怎么能住在这儿呢？我不，我不要……”
“为什么？”乔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试探道，“你是不是想老家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你是不是想见见他们？”
“没有，我没有家人了，我早就不知道了……”辛姨娘的脸上顿时又蒙上了一层土色，又暗又涩，深陷下去的眼睛一点光泽也没有，“五姑奶奶不要靠近我，大太太说我命里带煞，会冲撞您的。”
“命里带煞？”乔萱冷声笑了起来，心里只觉得再没有听过比这更可笑的话了，“照我看来，我才是你带下来的煞，专门来克你的。”
辛姨娘仍抱着床柱不撒手，脑袋微微一偏，好奇地打量着神色黯然的乔萱，大了胆子挪着身子过去安慰道：“不不不，大老爷说了，满府里就数我最好，我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所以大老爷心里一定是最疼五姑奶奶的。别说秦姨娘了，就是大太太肚子里那个也不足为惧。你等着，秦姨娘那个人心眼儿可多了，我就照着她说的去做，总有一天我们能联手把大太太拉下来……”她犯糊涂了，仿佛又陷入了曾经作为乔其廉宠妾的那段美好回忆之中，脸上绽开放肆而诡异的笑容，嗓门也不禁提高了几分，“到时候，就是老太太选了哪家的姑娘进府做填房，也绝不会是什么高门显贵有靠山的。我又比秦姨娘好看一千倍，这府里将来还不是我们母女说了算的。”
乔萱听着，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忙起身转过脸去，呼吸急促道：“你……你歇会儿吧，这里不是乔府，没有什么大太太、秦姨娘。这里是我家，往后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叫人听去了又该笑话咱们了。”
“不是乔府吗？”辛姨娘两眼痴呆，脸色从煞白转为发青，一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一边扯过床幔来细看，想辨明一番这是不是乔府绣房的手艺，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不是乔府能是哪里呢，大太太要让我们两个死在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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