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关雎是为保护龙山传人被太宗追剿，康瑶为报大恩，舍生取义，以己之身换关婕性命，这便也说得过去了。”
康源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萧晚静静品着茶，不再说话。康源深吸了好几口气，攥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他看着萧晚，眼神又深又冷，他说：“我姐姐本不必死。怪只怪她太将什么大义放在心上。当日上山为关婕诊病的是我，到此地时，只见一群黑衣人将关家上下关起来，并扬言若是不交出名单便要将他们烧死。姐姐听了这个消息便找了陈良，她与陈良相识多年，彼时陈良正在并州缉查一起案子，陈良带着手下埋伏黑衣人，结果手下死伤大半，黑衣人却没有任何损耗，当时他们便觉得事情不对，直到那个头目出现，才得知原来这不是什么山匪流寇，而是京城来的人，官职似乎很高，连陈良都对他敬畏三分。
陈良作为司刑，对拷问犯人很有一套，他提议用饥饿法熬干关家人意志，并将他们关进废窑里，这样才能跟我们救人争取时间。可惜，对方人手太多，看守太过严密，要救人根本不可能，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将关婕替换出来。
姐姐跟她身形相似，只稍微乔装改扮一下便蒙混过关了。知道这个消息时，母亲大病了一场，刚被就出来的关婕也奄奄一息……”
康源深吸了口气，“关婕只知道关家被歹徒包围了，因为病得糊涂，她并不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她之所以要加班刺史，为的不过是能够接触更多的阴谋诡计，最后终于让她得知与关家交好的几位世伯皆无辜惨死，她才将事情联系上内廷司，联系上那分本不存在的名单上。”
“所以她才放出风，说那份名单在丰乐山，引那些缉事上山，利用机关将人杀人，封存陶俑之中，可对？”
康源看向萧晚，眼神恢复了淡漠，“萧督主，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和毅力跟内廷司为敌，除非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关婕想过放弃，她知道凭借她一己之力无法报仇，她更不想将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甚至想过，借用张钊的身份为并州百姓谋福利，事实上她也做到了，修筑堤坝，开凿河道引流，将并州每年必发的水患消除了。直到那一年，她病发，父亲说她脑子里的东西长大了，怕是活不了几年。她便开始偷偷策划。那一年正好是内廷司第一任督主暴毙，内廷司上下动荡，陈良也因为某种原因被贬到并州，并州缉事第一次失踪，我们还以为是内廷司内乱所致，直到我碰到到处打听什么名单的缉事，才发现端倪。”
“这件事，我爹娘从头至尾都不知情，萧督主要抓人便抓我吧。至于关婕，她不会再回来。生命的最后日子，让她能安心快活地去看看这个世间还存在的美好。”
康源将最后一盏茶喝尽，一副大义就死模样。
萧晚苦笑，“你怨康瑶舍不下这些大义，为何你还要如此护她？”
康源的回答很平静，他说，他不能让他的姐姐白死。萧晚知道，其实，他对关婕的情谊复杂却又深刻，康瑶是因为关婕而死，若单独来看关婕此人，一个弱质女流，还身患绝症，却担负起了一州刺史的责任，深受百姓爱戴，虽然因为仇恨误入歧途，可能将内廷司那么多人杀于无形还不受牵连的，光是这份胆魄和睿智就不是常人可及的。
这样的人可敬也可怕。
若不是他们来并州查关雎的案子，也许等个一年半载，关婕已经将此事无声无息地了了，谁都查不到她头上，到时再将张钊的尸体搬出来，便“死”得其所了，谁还能看出什么端倪？
“只是，事情已做到这一步，她真的放得下，撒手走人？”
关婕不是那种绝情绝义之人，她又如何会让自己恩人的弟弟来当自己的替罪羊。
对于这个推论，康源竟不觉得意外，他只道：“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玄武便走了进来，“禀督主，陈良不见了！”
“快回刺史府……不，”萧晚突然醒悟，迅速冷静下来，“也许，我们应该去那里看看。”
萧晚没有抓康源，带着人离开了这片木芙蓉织就的画卷。康源浑身冰冷，手指忍不住发颤。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他的声音愤懑而无力，悠悠荡荡的缠绕在花枝间。
燕三无声无息地出现，落在他面前，抱胸打量着他。
“你是什么人？”两个声音同时出口，叠在一起，双方都危险地眯了眯眼。
燕三坐下，倒了一盏茶，用两根手指拖住杯底，另两指和大拇指分别钳住杯沿，一饮而尽。康源心口一颤。
燕三放下盏茶，启口道：“那日，你在她背上看见了什么？为何后来会取消计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三冷笑一声，“你当然知道。你本应该谢谢我看见你从密道出去却不抓之恩。你几次三番试探她，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谁知听了这话康源反而愈发淡定，也在矮桌前坐下，“你在跟踪我？还是在跟踪她？”
燕三眉心跳了跳，他都表明身份了，此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我的目的不过是想将隐匿起来的族人都找到。”
“找到做什么？”康源立刻质问道。
燕三愈发不淡定了。
“有些东西被打破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为了报仇，差点被人一网打尽，这不是笑话吗？”
燕三差点拍案而起。
康源依然淡定自如，一边收起茶具，一边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何龙隐匿世的原因了。”
听了这话，燕三冷笑起来，“莫非你认识龙隐？”
“在下不才，如何能见得其真面目，看燕大侠的反应，难道你认识？”
燕三没否认，只道：“要当缩头乌龟没人阻止你，但不要妄自揣测龙隐大人的心意。”
一股火气烧上康源胸口，燕三却不给他发泄机会，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康源看着空寂的山谷，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东西跟他想的不一样，但现在他还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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