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不适
谢姿妍出了薛玲珑的院子便直奔锦苑，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儿，定要找个人好好聊上一聊。相府上下虽任人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五小姐，但如谢长烟那般耐心睿智的却是再也没有了。
她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到达了谢长烟的院子。此时不过申时三刻，日头高高地挂在天上，本应是奴仆忙碌的时候，锦苑却安静得很，朱门紧闭，珠帘密实，似是根本无人在此居住。
谢长烟脚底一顿，琢磨了半晌仍坚定着步子推门而入。适才三人回府时谢长烟推说身体不适先行离去，此刻应是在屋内歇下了才对。
锦苑布置得温馨淡雅，四处栽种着玉兰花，粉白相兼，瞧着煞是喜人。谢姿妍穿过层层叠叠的玉兰花林，终是来到了谢长烟的房门前。她正要抬手敲门，却见月季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对着她微微一伏，公事公办地将她拦了下来，沉静道：“五小姐，四小姐身体不适，正在房内休息，还请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谢姿妍纵横相府后院多年，从未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她拦下，一时间自然新奇无比，绕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月季走了好几圈，娇着嗓子道：“本小姐记得你以前是宁姑姑身边的丫鬟，后来才被拨到四姐姐院子来的？我姐姐当真是厉害，调教出来的丫鬟都不一样。”她上下左右一刻不停地打量着月季，见月季面儿上半分不露胆怯之色终是赞赏道，“不错不错，本小姐看你比谢姝毓身边的桂香好多了！”
月季表情未变，仍忠心耿耿地挡在门前，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沉声道：“谢五小姐夸奖，是四小姐调教得好。”
如今她已与初入锦苑时大不相同了，褪去了当初青涩少女般咋咋呼呼的性子，仿佛化茧成蝶一般，周身渐渐沉淀出宁静淡定的气息，加之月季本就生得小家碧玉，若是衣着上再打扮打扮，怕是装作四品官员家的小姐亦不会有人生疑。
月季对谢长烟心怀感恩，凭谢长烟的心机与手段，若要取她一介小小婢女的性命不过是分毫之事。然谢长烟不仅放她一马，还格外开恩，允了她弟弟进青山书院念书。如今小小少年的才识已突飞猛进，说不得以后当真可以一飞冲天，为年迈病弱的母亲赎回自由。
月季每每念及此事心中便陡然生出一股结草衔环的感受，可惜谢长烟身边的小六能干又泼辣，她只得在这些琐碎小事上尽力而为，争取为谢长烟分一分负担了。
“喂，你发什么呆呢？”谢姿妍见月季眼神稍显直愣，似是在发呆一般便皱着眉头伸出纤纤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月季打了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又将身子压下去一些，连声道：“奴婢知错，请五小姐赎罪。”
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反而叫谢姿妍一下子失了兴致。谢姿妍生性开朗活泼，最看不惯如谢姝毓那般知进退懂礼仪的模样。只瞧她不耐烦地挥了挥小手，如轰苍蝇一般，嘟嘴道：“算了算了，你下去吧，不用通报了，我与四姐姐关系好得很。”
谢姿妍说着便要迈步进去，然而月季却一下子又挡了上来，仗着自己比谢姿妍高出半个头去如小山一般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明摆着未得允许不准进入的样子。
谢姿妍一下子来了气，拔高了嗓门尖叫：“你这婢女怎的这么死心眼？！全府都知道我与四姐姐交好，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回五小姐的话，奴婢不敢多做他想。只是四小姐身体不适，不宜打扰，还请五小姐稍后片刻，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再做打算。”
月季雷打不动地杵在原地，任由谢姿妍推搡了半天亦不挪动分毫，气的她怒火中烧，指着月季的鼻子便破口大骂：“你！你再不让开小心本小姐要了你的狗命！”
眼瞧着门外喧哗之声愈发刺耳，小六终是推门而出了。她乃是谢长烟身边的红人，谢姿妍与谢长烟亲近，自然在面对小六时又换了一个嘴脸，生生地将一肚子怒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道：“小六你来了？正好，你快叫这丫鬟让开！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死心眼子，真真儿气死个人了！”
小六不喜谢姿妍，可碍于谢长烟的命令却又不得不好脸相迎。她掩嘴一乐，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月季，又摆出笑脸凑近谢姿妍，道：“五小姐千万莫气，别与这死心眼的丫头计较。您消消气儿，我家小姐喊您进去呢。”
小六温声软语，顺着谢姿妍的气儿头说话，果然叫她心中的怒火消下去不少。谢姿妍轻蔑的一声冷哼，睨了一眼仍杵在原地的月季，故意凑过去几步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才高傲地仰着头走了进去。
待她粉色的裙摆消失在多宝阁之后，小六才蓦地收了笑意，伸手将房门掩住，挡去了屋内的风光。
月季见此不解地拧起了眉头，压着声量低问道：“小六姐，怎的放五小姐进去了？五小姐性子泼辣，万一吵了小姐休息可怎么办？”
小六低叹一声，亦是十分担忧，眼巴巴地望着拐角处支起的窗子，恨不得在手指头上蘸点口水捅个窟窿眼儿一探究竟。
“哎呀你以为我想放她进去呀！小姐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啊。”小六咬着牙，暗恨地跺了跺脚，又支起耳朵贴着窗户纸仔细听着，生怕谢长烟会叫人欺负了去。可屋内动静全无，唯有窗棂处不时落下的家雀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小六又细细听了一会儿，未见屋内传来呼叫之声才安心离去。
屋内谢长烟本是在软塌上休息。今日自她辰时起身时便觉着不大舒服，手脚总是浸了水般得冰凉无比，小腿肚一阵一阵地转着筋，小腹处更是似揪似拧，疼得厉害。她本以为是前阵子操心受累，偶感风寒，琢磨着自己温两贴药便好，可谁料良药下肚，小腹处的绞痛感竟变本加厉，已经叫她疼得直不起腰来了。
若非是她往日里谨小慎微，机警得很，她怕是会同小六一样，怀疑有人暗中给她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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